“坐。”孙伯仲并没有抬头,只是简单地吐出一字,而依旧锁紧眉头沉醉于书中的世界。
萧歌了解他的习惯。凡事在他看书写字的时候往往不喜别人打扰。于是,他便默默在一旁坐了下来。
他坐在那儿静静地等待。眼神瞟看着孙伯仲手中揣着的那本《钱钟书书集》。
孙伯仲并不喜欢看商业类的书籍,反倒是更倾心于一些散文集选或是那种古文哲学。
待得他翻阅完了一张做下阅读标记后,才摘下眼镜微微抬头看向萧歌。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有六年了吧。”孙伯仲微笑着说道。他的眉毛略粗眼睛狭长,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古板严肃,此时一笑,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是的。可爱。
至少在萧歌心里是这样认为的。除此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词汇来形容。
“曾经年少轻狂,知道的甚少,如今想明白了,自然也就回来了。”萧歌一脸地真挚,然后咧嘴笑道:“干爹,你应该早就知道站在门口的人是我了吧?”
“自然是知晓。”孙伯仲微微点头,深邃的眸子盯看着萧歌,眼里透露着一抹奇异的色彩。“你的脚步很轻,迟迟站于门口,我便知道那个人肯定就是你了。如果是以那小子的性格,保不准直接横冲直撞地就进了我的书房了。”
“我也知道,年少时被你父亲打怕了板子,所以处事方面就变得格外的小心谨慎。”
萧歌仔细地倾听着,认真地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然后,他咧嘴笑了起来,转移话题说道:“干爹,我知道你比较好茶,所以特意给你送了一些茶叶过来。”
萧歌将几种品种的茶叶统统放置于书桌上,见着对方错愕的表情,干笑着解释道:“以前不知道你好哪种茶,所以我多带了一些过来。正好也可以换换口味。”
“对了。听如宾说你最近喜欢钻研古董古画,我本还打算将那副剩山图送给你——”
“富春山居图?”孙伯仲眼前一亮,一下子被勾起了浓烈的兴趣。连声询问道:“在哪呢?”
萧歌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在江浙博物馆摆放着——”
“……”
孙伯仲先是一愣,然后便自己被这小子忽悠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气骂道:“你小子,说话没句正经,难怪你爹时常要抽你板子。”
然后,他的表情陡然间变得严肃起来,犀利的眸子紧盯着萧歌,沉声道:“被逼婚了?”
对于对方提及此事,萧歌一点儿都不惊讶,微微点头,说道:“所以我就想着来杭城隐匿一段时间,或许他们早就知道我躲到了杭城,不过我只是在向他们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那你打算怎么办?”孙伯仲一本正经地说道。
萧歌摆出一副哭诉的模样,说道:“干爹,你可得帮我呀——”
“我爸就是那个死脾气,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你和我爸是八拜之交,如今也只有你劝得了他了。”
“劝他?我为什么要劝他?”孙伯仲一脸淡然地说道:“况且连你都说你爸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那么,即便我劝他也是无济于事吧?”
萧歌咂了咂嘴,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
孙伯仲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想我去劝你爸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萧歌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连忙摆出一副讨好的姿态,笑意十足地说道:“干爹,咱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还谈条件不条件的?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啊。”
孙伯仲眯起眼睛,嘴角勾勒起一抹诡异地笑容,说道:“我提出的这个条件绝对还可以让我们两家亲上加亲。”
“还能亲上加亲?”萧歌一愣,不解地问道:“咱们不是已经亲上加亲了吗?”
“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加深一层。”孙伯仲趁热打铁地道:“打小如意那丫头就喜欢撵着你,假使你娶了她,咱们两家不是又亲上加亲了?至于你爸那里,相信他也不会有任何的争议。”
“……”
娶了如意?萧歌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可怕。自己与她一直都仅限于兄妹之情啊。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们父子两怎么都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当然,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我也强迫不了你。毕竟时代不同了,思想开放了,年轻人喜欢自由婚恋。”孙伯仲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萧歌,笑骂道:“平常就数你脑子最机灵,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不开窍啊?”
“你爸是死脑筋,你劝服不了他。难道你就不能对另一方面着手?你让对方主动提出取消婚约,那这一切不就完事了?”
“我不知道这所谓的婚约是怎么形成的,如果说是政治联姻,那江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会看向我们萧家小家小户的?”萧歌一脸苦恼地说道:“算了。这件事情就先暂且搁着吧,至少我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强迫得了我。”
“倔。跟你爹一样倔。”孙伯仲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提起放置于书桌角处的毛笔顺势在一处空白的纸面上写了‘倔’这个大字。
笔法秀逸,墨彩艳发。气韵生动,风神潇洒。
那个‘倔’字就好似被赋予了灵魂一样,不断挣扎,不屈不饶。
萧歌起身颔首,说道:“我去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