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宾客入席,吹鼓班子卖力地吹起喜洋洋、大花轿,催促一双新人上场,胡月娥四处找不到闺女,宋开山满场找不到儿子,不约而同想到去酒店客房看看,还没走到地方,一群混小子押着一男一女涌了出来。
看清被捆着的人是谁的时候,满场宾客,一千多人呼啦啦全站起来了。
标准的乡下捉奸场景,“奸夫”只穿着一条瓜皮内裤,满脸是血;“淫|妇”脖子上套着她自己的内裤,披头散发,在几个混小子的推搡下跌跌撞撞,走到酒店门外专门搭起的婚宴主席台上。
余小美挽起的头发散乱开,跟个疯婆娘似地,吹鼓手早就偃旗息鼓,铁蛋跑过去抢了面铜锣,沿途边唱边敲:
“看一看啊瞧一瞧,奸夫淫|妇被逮了,水蛇腰,桃花面,姘了个花花小白脸;人要衣,树要皮,黄石孙家真缺理,色迷心,财迷窍……”
这是黄河梆子戏,杜小铁子敲得有板有眼,唱得抑扬顿挫,编得应情应景,宋海浪不记得这货还有这么一手,人才啊。
宋开山走南闯北人精似地,搭眼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黑脸气得更黑了,扭头就冲人群里的余满堂吼:
“看看你闺女干得好事!昨天才刚被浪子睡过,今天就出来偷人,比村里的老娘们还骚!你不是会砸闷棍嘛,上去砸啊,把她的野男人往死里砸!”
孙朝东满脸是血,宋开山仓促间没认出来奸夫是谁。
余满堂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叫苦不迭,明白今天老余家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跟宋家当不成亲家不要紧,毁了闺女名声就严重了,特别是宋开山刚才的话,什么叫“昨天才刚被浪子睡过”,小美啥时候被宋海浪睡过?这种要人命的屁话传扬出去,闺女以后还怎么嫁人?
宋开山虽然生气,说这话却没有泼人脏水的意思,他是真信了儿子的话,以为儿子昨天真的把余小美睡了,随口嚷嚷出来,余家和孙家联手挖坑埋他这种事,他一时半会还没想透。
余满堂气得脸红脖子粗,知道今天这事难以善了,说话的口气反而硬了:
“宋开山,我闺女还没嫁到你们老宋家吧?就是今天这订婚宴,也还没开始吧?小美跟你们宋家没一毛钱的关系,她想跟谁好,是她的自由,恋爱自由你没听说过?”
听见这老东西倒打一耙,宋海浪笑了,举着扩音喇叭走到台前:
“余支书,恋爱自由是没错,可一个姑娘家,同一时间只能跟同一个男人恋爱吧?小美昨天跟我睡得甜甜蜜蜜,今天就叉开大腿跟别的男人,咱们黄石镇上,除了给钱就卖的野鸡,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女人这么不要脸。”
宋海浪找来的十几个混小子再次派上用场,带头鼓掌哄笑。
现场一千多宾客,什么鸟都有,不少人笑得前俯后仰,一点面子都不给余满堂,尤其是那些本来就跟宋、余、孙三家人尿不到一壶里去的大小土豪,明里暗里煽风点火,什么怪话都往外说。
宋开山说儿子昨天睡了余小美还情有可原,宋海浪身为当事人也这么胡说八道,一瞬间余满堂就明白了,老宋家父子俩不安好心,想要把自家闺女的名声搞臭。
他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高台上的宋海浪骂:“兔崽子!再敢满嘴胡喷我宰了你!”
余小美单单被逮住跟孙朝东睡觉,哪怕是当着一千多宾客被逮住,都不要紧,事后有孙家认这壶酒钱就行,若是让人误会她不止跟一个男人睡过觉,尤其是跟宋海浪睡过觉,那她再想嫁进孙家就难了,就算孙家不误会,明白宋海浪这么说是故意恶心人,可现场一千多宾客,一千多张嘴,岂能个个都是明白人?
明白人里也有揣着明白装糊涂,躲在背后起哄看笑话的!
唾沫星子淹死人啊!
高台上,宋海浪举着扩音喇叭,跟前准老丈人继续战斗:
“余支书,几分钟以前,我还是余家的好女婿,现在你闺女偷人被我逮住了,你就骂我兔崽子,喊打喊杀,平常你就是这么教育闺女的,难怪她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我要是你啊,羞都羞死了。”
人群里的笑声更大了,今天哪里是来吃酒席啊,简直是免费看大戏!
宋海浪等笑声小了点,继续嘲讽:“余支书,你刚才说小美跟我们老宋家没一毛钱的关系,咱让大伙都看看,余小美头上插着的金镶玉,是清朝的古董,我爸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这对柳叶金耳坠,是我昨天亲自送到余家的,为了今天订婚,我们家包了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大红包,送了全套的金首饰,连小美身上穿的这件旗袍,也是我在鼓楼商厦花了两千多块买来的,到你嘴里就成了没一毛钱的关系?余支书,你摸摸胸口,说话凭良心不?”
余满堂咬着牙,“你放心,老宋家花在小美身上的每一分钱,我都会退还!”
“余支书,钱你可以退还,可你让我们老宋家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丢了这么大的人,祖宗八代脸上无光,这精神损失你怎么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