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满堂想过去拦着老婆,被胡振中的两个儿子死死按住;
汪向前想过去救回老婆,被胡月娥的堂叔揍趴在地上,不知道谁搬来一块磨盘,压在他背上,跟压一只乌龟似地,汪向前干踢腾手脚动不了,场面搞笑。
说起来胡兰花和胡月娥是刚出五服的堂姊妹,这个堂叔同时也是胡兰花的堂叔,可惜他站在胡月娥这边。
这是一场战斗力毫不对等的屠杀,胡月娥有备而来,兵强马壮;胡兰花仓促应战,唯一能调动的人手就是兰花大酒店的服务员、厨师。
这些人都是余满堂从停业整顿的乌县第一招待所挖来的,一个个出娘胎就吃皇粮,虽然被裁员了,脱毛的凤凰照样看不起山鸡,看不起骚名在外的老板娘,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眼睁睁看着胡兰花被打得满地乱滚,没有一点上前帮忙的意思。
最后还是刚提拔的领班洪菱打电话去镇医院,通知老板娘的“表侄女”过来救场。
兰花大酒店门外,救护车红灯急闪,呜呜狂叫,艰难地挤过看热闹的人群,车上除了一个黑脸司机,就只有孟媛一个实习护士。
宋海浪远远地听见她喊胡兰花“表姨”,瞪着一双杏眼厉声呵斥胡月娥:
“亏你还是干部家属,打人犯法你知不知道?”
胡月娥哪里把她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看在眼里,“打好人犯法,打偷我家男人的骚狐狸不犯法,不信你问问在场的老少爷们?”
村民镇民都是粗人,不懂得“情|人”这个高雅词汇,一律蔑称“姘头”、“骚|货”、“狐狸精”、“破鞋”,哄笑怪话一浪接着一浪,臊得孟媛面红耳赤。
刚才在镇医院,护士长赵彩霞磨磨蹭蹭不肯派救护车,说这种破事医院跟着瞎掺和不好,有胡校长在那坐镇,出不了人命,等着他们气出完了,会让人送胡兰花来医院。
孟媛的妈跟胡兰花是拐了七八道弯的表姊妹,她来镇医院实习以后,举目无亲,多亏了这个名声不大好的“表姨”关照。
胡兰花听说同事和领导不待见表侄女,特意在兰花大酒店摆了四桌酒席,上至院长下至医护都请到场,胡吃海喝一顿之后,只剩下赵彩霞依旧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人命关天的节骨眼上,这个美艳少妇还不忘了整胡兰花,也不知道俩人究竟有什么解不开的死仇。
孟媛央求一个相熟的司机开着救护车,一路赶过来救人,胡兰花衣不蔽体,血顺着大腿根往下淌,过来人都明白,孩子是保不住了。
胡家人也怕闹出人命,几个恶形恶状的村妇跟着担架咒骂,并没有拦着孟媛救人,只要胡兰花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这些人来闹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劝和不劝离,胡月娥也好,她娘家人也好,都没想跟余满堂撕破脸,前提是他识相,别强出头护着姘头和野种,乖乖收起花心回家跟老婆孩子过日子。
……
入夜,兰花大酒店三楼客房,曾经宋家包下当临时新房的那一间,余满堂跌坐在地板上,身子蜷缩成一团,抱着头哭得狼嚎似地。
胡兰花被送到镇医院以后,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子宫大出血,镇上做不了这么大的手术,让家属转送大医院。
守在医院门口的胡家人松了一口气,他们一怕胡兰花死了,二怕孩子不死,现在皆大欢喜。
只有余满堂哭了,他的儿子,他心心念念守了六个月零十三天的儿子,没了,他传宗接代的希望,没了。
一瞬间,这位桐花村的强人,恨透了老婆胡月娥,这个女人自己不下蛋,还不让别的女人帮着下蛋,生生掐断了老余家的根!
余满堂抱头痛哭的时候,宋海浪坐在自家院子里,梧桐树下的大青石上,眼前摆着余支书心心念念的“儿子”,罗汉、郭二冬和高小亮一起围着看。
“浪子,你今天追到项城的大医院,就为了弄这么一坨死肉回来?”
“太瘆人了,赶紧扔掉,大热天的别臭了!”
“浪子,这又不是你儿子,你这么上心干嘛?”
“余满堂那老东西,一听说孩子没了,掉屁股就走,相好的死活都不管了……”
宋海浪不吭声,从购物袋里拿出新买的电插板,从一楼窗户接了一根长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