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伯父不必如此,您只是想远离朝堂是非而已,并不一定要离开洛阳的。即便,您不想呆在这引人耳目的清风别府,去小侄那里住下,也是可以的。如此,便勿需忍受父女分离之痛了!”楚岳低着头,没有回答蔡邕的问题,而是委婉道。
事实上,这话说出来,他自己的都不信。真要远离朝堂是非,又岂能不离开这权利倾轧的洛阳城?即便蔡邕如今没有官职在身,但只要还未离开这个权利的中枢,就必然会招人猜忌,以致引来不测。
换句话说,即便楚岳以碧落山庄主人身份,将蔡邕安顿在碧落山庄,这样非但不会给蔡邕带来安宁,反而会将他自己和婉灵,卷入权利纷争的是非之中。这样的结果,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
“哈哈,贤侄,如今你也是地位尊崇的少师,怎的还说出此等幼稚言语?也罢,看在你一番苦心之下,老夫就不斥责于你了。老夫只想知道,老夫能不能信你?”蔡邕大笑道,丝毫没有老年之人的落寞与迟暮,宛如即将迎来新生一般。
虽然笑容满面,但蔡邕的目光却丝毫不离楚岳的双眼,他要知道,楚岳真实的答案。
“能!”迎着蔡邕逼视的目光,楚岳面不改色,斩钉截铁道。事到如今,再要推诿,未免显得他不够魄力了。
只是,显然,单单这么一个字,并不能让蔡邕满意,所以,楚岳继续道:“有我楚岳在一天,蔡琰便会快乐安好;如果有人要伤害她,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老夫相信,凭你的才华与手段,必定不会让老夫失望。如此,从今往后,琰儿就托付给你了,你务必要记得今日之言。”蔡邕第一次拍了拍楚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此刻,在他眼中,楚岳不是身份尊崇的少师,仅仅,只是一个他看重的晚辈,或者,是他女儿将来的夫婿。
对楚岳来说,他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他来向蔡邕提及他与蔡琰之事。毕竟,他与蔡琰,从最初的误会开始,到现在,虽未经过大风大浪的波折,但也已经心有灵犀,互生情愫。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而方式,更是出乎他的预料。
一时间,他感觉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不少。他给了蔡邕一个坚定的承诺,实际上,却是给了蔡琰一个生死不渝的承诺,男儿一诺千金,这个承诺,不可谓不沉重。
话别蔡邕之后,楚岳独自离开中堂,再次走在清风别府中,时隔不过短短两个月,他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雪羽的三年之约未定,现在又多了琰儿需要守护……不过,即便没有蔡伯父这些话,我本来不也是这样打算的吗?不光雪羽和琰儿,还有婉灵,还有小蒙和那些需要守护的孩子!楚岳,加油!”微笑着,楚岳握紧了拳头。
目送楚岳离开,蔡邕脸上的洒脱再一次被落寞所覆盖,“琰儿,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为父能帮你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清风别府深处,碧水阁中。蔡琰坐于绣榻之上,身前,是一面精亮的铜镜。
“爹爹究竟要与楚大哥说些什么呢?该不会是……哎呀,蔡琰啊蔡琰,你好歹也是闻名天下的才女,怎可如此不知羞呢……不过,要是爹爹真的说了,那楚大哥他会不会……”显然,虽然面对着铜镜,但镜前人并没有梳妆打扮的心思。
瞧她那模样,时而嗔怒,时而娇羞,将少女那种含苞待放的美丽,几乎展现到了极致。
“不行,蔡琰,你不能再想了,会羞死人的!快点打扮收拾一下,楚大哥一会就会过来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碧水阁的样子?”恍惚了好一阵,蔡琰才回过神来,忙捂着发烫的脸颊,自语道。
当踏入碧水阁之时,楚岳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虽然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但那种温馨与快乐,依旧让他记忆犹新。
大雪初霁,积雪尚未完全融化,屋檐树梢,墙角庭前,依旧可以看见堆堆白雪。
“叮叮咚咚……”暖阳之下,滴滴雪水从屋檐坠落,滴答出冬日的乐章,清寒而又愉悦。碧水阁小院中,一剪寒梅正艳,如火如荼。
“原来你也是喜欢寒梅的!”怒放的寒梅驱走了冬日的严寒,让楚岳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没有直接往那寒梅处走去,楚岳反身走向临水的凉亭。
由于连日的大雪北风,水面上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层,而临水的树枝上,也结出形状各异的冰花。阳光照射下来,楚岳恍如置身冰晶雪国,四周晶莹透亮,不知不觉,他想起了往事。
那个一叶知秋的季节,也是在这个凉亭,他凌波剑舞于碧水之上,剑光水寒,身后小院中,少女独坐闺房,小轩窗,却不梳妆,只是将他的背影流连……
“那一天,他在街上救了我,我却以为他是登徒子……后来,爹却告诉我,说他是皇帝陛下看中的青年才俊,还将他安置到这里……他练剑时候的样子,真好看,我禁不住再想,若是能与他一同凌波于水上,该多好……我记得,当初,就是在这个小窗外……”蔡琰甜笑着,打开了小窗。
正此时,楚岳临水的身形骤然回头,迎上蔡琰惊愕而羞涩的目光。
“这,便是心有灵犀吗?”同样的念头在二人脑海中回荡。
片刻,楚岳笑了,洒脱自然;须臾,蔡琰也笑了,含羞带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