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淮飞马而来,怒气冲天,手中马鞭啪啪飞舞着,似乎只要有人违抗他的命令,就会一鞭子抽上去。
“渡河,即刻渡河。”费淮厉声怒吼,不容置疑。
刘景斜着眼,侧目而视,目露厌恶之色,迟疑不语。
费淮勃然大怒,刚想作,却被身后的司马韩曜轻轻捅了一下。费淮似有所忌惮,硬生生把怒气压制住了。
韩曜是本地末流贵族子弟,源出颍川名门韩氏。他比费淮年长,年近四十,相貌俊雅,气质不凡,在谯郡一带颇有名气,是谯郡本土势力的代表人物。费淮做为关陇虏姓贵族,到徐、豫地区(淮河以北区域)出任鹰扬府官长,人生地不熟,理所当然需要辅佐之人,而徐、豫本土贵族是最合适的人选。徐、豫地区的本土贵族以位居豫州境内的颍川陈、韩两大姓和汝阳袁氏为最。于是费氏利用自己在关陇贵族中的关系,寻到了韩曜。费淮和韩曜之间的合作很不顺,双方利益诉求不同,矛盾冲突不断,但还能勉强维持。
今日夏亭一案,费淮固然要承担罪责,韩曜也难逃牵连,不过费淮还抱着一丝希望,他是关陇贵族,而控制本朝权柄的正是这一贵族集团,所以他积极剿贼,试图立功赎罪。韩曜则不抱希望,他属于山东贵族集团(这个山东是泛指太行山以东地区),而山东贵族集团因为历史文化等众多原因,豪门众多,比如中土超级豪门崔、王、卢、李、郑五大姓皆出自山东,也正因为如此,关陇贵族集团担心本朝权柄被山东人所控制,中土的权力和财富被山东人所霸占,所以自中土一统以来,以皇族杨氏为的关陇贵族集团,始终不遗余力地打击山东人,遏制和削弱山东贵族集团的力量。
就夏亭这件大案来说,东都必然会抓住机会,大肆打击徐、豫地区的本土贵族,所以做为直接责任者之一的韩曜,谯郡本土势力的代表人物,不死也要脱层皮,至于说仕途,那就不要再谈了,从此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祸从天降,韩曜此刻情绪之恶劣可想而知。他固然想杀了火烧夏亭之恶贼以泄心头之恨,但考虑到他是本土人,他的家族亲人兄弟朋友都在这块土地上,他又不敢大开杀戒,不敢把通济渠两岸的黑道恶贼往死里得罪。很明显的事,一旦双方彻底撕破脸,大打出手,他肯定吃亏。恶贼在暗,他在明,而更重要的是,他即将遭到来自东都方面的惩罚,他在谯郡的势力将遭到毁灭性打击,被他得罪的恶贼们必然落井下石,血腥报复。到那时,韩曜极有可能家破人亡,韩曜的家族也有可能灰飞烟灭。
这是一场无妄之灾,与他韩曜没有关系,却足以置韩曜于死地,试想此刻韩曜的怨气有多大?心灰意冷之下,他还能干什么?他不能一死了之,即便要被东都砍头,也要在砍头之前,把家族的事情安排好,不能让亲人家族因无辜受累而遭受非人痛苦。所以对韩曜来说,当务之急不是剿贼,而是找到“元凶”,他要知道夏亭这件大案到底是通济渠两岸哪一路贼寇出手做的,这一路贼寇的背后靠山是谁,目的又是什么,然后他才能拿出对策。他不能束手待毙,更不能任人宰割,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亲人家族,他都必须拼死一搏。
现在,费淮要积极剿贼,要马上渡河追杀,但他的部下们累得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剧烈喘息,没有任何战斗力,甚至连渡河追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双方之间的冲突一触即。韩曜不得不出面阻止。此刻内讧,只会雪上加霜,让局势一不可收拾。
在未来的追责过程中,做为永城鹰扬府的统兵军官步兵校尉刘景,最多承担一些连带责任,他甚至会保住现有的官职,会幸灾乐祸的看着鹰扬郎将费淮和司马韩曜被东都解职,甚至除名为民流放砍头。所以他现在只要谨慎应对就可以了,而谨慎的意思是,绝对不能在剿贼过程中出事,假若剿贼不成反被贼人所伤,那他这个步兵校尉也就做到头了,因此他有充足的理由拖延剿贼的步伐。
“明公,某带一队卫士,先行渡河。”韩曜主动请战。
费淮恶狠狠的瞪着刘景,刘景却似没事人一般,就是不答应渡河,无奈,费淮冲着韩曜一挥手,“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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