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洪流还在奔涌,冲在最前面的平民还是停不下脚步,即便他们魂飞魄散,即便他们想狼奔豕突而逃,但从身后传递过来的冲击力太大了,如同一个汹涌浪头,把他们再一次推向了死亡。
短短数息时间,近百无辜平民便死于非命,山道上堆满了尸体,血流成河。
狭窄的道路和塞满道路的尸体就如一道堤坝,拦在了逃亡人流和军队战阵之间,这时候,就算洪流出最为猛烈的咆哮,其冲在最前面的浪头也无法越过堤坝了。于是,浪头轰然碎裂,无数道水流沿着血肉堤坝向山道两侧的山坡上冲去。
箭阵停止。
鹰扬卫们松了口气,如此滥杀,天打雷劈,他们也不愿意。
段文操也松了口气,虽然这辈子他征伐无数,杀人无数,但滥杀无辜,还是非他所愿。今日这仇,便记在徐州贼的头上。
前先开道的团,与段文操所领的两个团,相隔并不太远,同在一个山头,只不过一个在山头下方,一个在山头顶部,所以段文操可以向下俯视,如臂指使的指挥。而逃亡平民也看得清楚,既然山头下方的鹰扬卫射箭杀人,那山头上面的军队也不会心慈手软,只要你接近战阵,必遭射杀,所以干脆还是绕着走吧。好在这个山头山势不是很陡峻,逃亡平民随即从山林中横穿而过,向着另一个山头奔去。
拖在后方的一个团,此刻就在这个山头上,他们已经接到段文操的命令,就地列阵,不允许逃亡平民接近战阵,以确保自身之安全。但这个山头山势陡峻,逃亡平民若想逃离这个山头,就必须走山道。
形势骤然紧张起来。逃亡人流已经陷入了疯狂,后面有贼人的追杀,前面有鹰扬卫的阻杀,向后是死,向前也是死,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走投无路了。人在绝望的时候,必然疯狂,既然你不让我活,我便和你拼了,一命换一命。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总之本来趋于停滞的人流突然再次咆哮起来,绝望的泗水人在生死关头彻底爆了,他们以前所未有的勇气和玉石俱焚的决心,赤着双手,向鹰扬卫的战阵起了冲锋。
鹰扬卫们非常紧张,迫不得已,只好以箭阵相阻。
第一轮齐射是告警,是劝阻,接着便是第二轮齐射。就在弓弩手们射出第二箭的瞬间,异变突生。
“嗡……”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厉吼,天上突然出现了第二团乌云,这团乌云与鹰扬卫们射出的第二轮箭云擦肩而过,接着在鹰扬卫们的眼前骤然放大,临近,不待鹰扬卫们出惊骇欲绝的呼叫,乌云已经来临,“嗡”一声射进了战阵,射进了猝不及防的鹰扬卫们的身上。
战阵骤然混乱。
眼前的一幕让疯狂的逃亡平民更为疯狂,他们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冲过了箭阵,冲进了战阵。
战阵骤然破裂,军民立即陷入混战,在狭窄的山道上,魂飞魄散的鹰扬卫和完全疯狂的平民们肉搏厮杀,场面血腥而惨烈。
一百余步外的相邻山头上,埋伏的义军将士如潮水一般冲了过来,杀向了溃不成军的鹰扬卫。
报警鼓号响彻山野,杀声如雷。
段文操大惊失色,命令麾下两个团即刻调头支援。又命令前方那个团马上撤至山头列阵,以防贼人从前方现杀来,对官军实施前后夹击。
然而,段文操醒悟的已经迟了。
前方山峦里,鼓号连天,全副武装的义军将士如奔涌洪流,气势汹汹地直杀而来。而后方的山道上已经全部塞满了逃亡平民,段文操不要说去支援后面那个团了,他连撤退的道路都没了。
死地,这是一块死地。段文操怒不可遏,既懊悔自己轻敌,又仇恨贼人毒辣,如果不是顾忌这成百上千的无辜平民,不愿滥杀无辜,自己又何至于陷入绝境?如今他在贼人的逼迫下,只有滥杀无辜了。
段文操杀伐果断,即刻下令,前方团断后阻御贼人的攻击,两个主力团则从逃难平民中强行杀开一条血路,与后方团会合,然后突围而走。
杀戮骤然白热化,义军和官军短兵相接,杀得血肉横飞,而无辜平民夹在其中,尸横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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