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回去。”李风云笑道,“至少,在东征结束前,不要回东都,更不要去东征战场待在圣主的身边。回东都等于重入樊笼,而待在圣主身边等于自我囚禁,彻底失去主动权等于束手就缚任人宰割。至于说以武力夺取皇统,目前尚不现实,齐王实力太弱,当务之急是展实力,实力越大,机会也就越多。”
“拥兵自重?”韦福嗣慢条斯理地问道,眼里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惊栗。此策不是没有想过,但在中土一统、中央集权政治大环境下,拥兵自重等同谋反,实施难度太大,且后果太严重,除非政治环境变了,否则还是不要玩火**。
“齐王若想拥兵自重,就必须养寇。”李风云终于说到了重点,“唯有养寇,方能自重。”
韦福嗣神色微变,凝神思索。
以养寇来拥兵,以剿贼来展,以戡乱来远离东都,远离圣主,只待时机成熟,便可风云化龙,这的确是个办法,但问题是,这个计策来自李风云,来自李风云背后的山东人,那么必有其居心叵测之处,必有阴谋。
养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叛乱者越来越多,地方局势越来越乱,中央对地方的控制越来越差,圣主和中枢所面临的危机越来越严重,随之受到影响的则是赋税锐减,国力下降,这不但影响到了东征战场的胜负,还严重阻碍了改革的推进,由此进一步恶化了东都政局和国内局势,一旦形成恶性循环,则国内大乱,国祚动摇,后果不堪设想。虽然这对齐王来说是个赢得皇统的绝佳机会,但对山东人来说亦是个重创关陇人,甚至是改天换地,乃至摧毁中土统一的大好机会。
韦福嗣暗自冷笑,抚须问道,“养寇?莫非你还打算长久留在中原,留在通济渠?”
李风云也笑了起来,“若想养寇,当然要去烟尘四起之地。”
“齐鲁?”韦福嗣的神情愈凝重,对李风云的这个提议不得不重视起来
齐王只要离开通济渠战场,跳出政敌的陷阱,那就是龙入东海,虎放南山,乘着圣主和卫府军远在辽东征战之际,飞速展,提高实力。实力大了,才有资格与圣主讨价还价,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但风险同样可怕,一旦局势失控,在山东人的推波助澜下,演变为父子相残,那齐王便要重蹈汉王杨谅之覆辙。
李风云看出了韦福嗣的担忧,不动声色地告诫道,“某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齐王若留在通济渠战场与某决战,必败无疑。”
韦福嗣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他本来想试探一下,齐王的政敌是不是已经派人来行“借刀杀人”计,但旋即想到这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完全没必要试探。实际上李风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只不过自己过度自信,自尊作祟,不愿承认失败罢了。
现在韦福嗣终于知道李风云为何在尚未立足齐鲁的危局下,就不顾一切地杀奔中原了,原来就是要把困在樊笼里的齐王诱出东都,继而给山东人赢得分裂东都、破坏中土统一的机会。山东人的图谋的确太大,他们要利用齐王的野心来蛊惑齐王拥兵自重,而齐王一旦割地称霸,则东都必然分裂,中土统一大业必然岌岌可危,中土的政治大环境亦将破坏殆尽。
当然,山东人若想实现目标还长路漫漫,任重而道远,但深陷绝境中的齐王若能善加利用山东人的野望,却有可能杀出一条生路。
这个计策给了大家互相利用的机会,至于能否实现各自的目标,则要看各人的本事,还要看谁能赢得上苍的眷顾,风险与机遇并存。如果山东人实现了目标,中土分裂,割据称霸的齐王未必就不能拥有半壁江山,反之,若齐王胜利了,理所当然继承皇统,维持中土的统一大业。总而言之,只要齐王始终把握好机会,始终掌控局势的展,必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这一瞬间韦福嗣权衡了利弊,豪赌的心思更大,反正已经深陷绝境,就算在通济渠战场上赢得了先手,也难以抗衡圣主和中枢的雷霆之威,而李风云言辞之间已清晰透露出,现在不仅河南人与河洛人结盟,甚至还有更多的山东势力在一旁磨刀霍霍,齐王已深陷死局,若想破开这个死局,仅靠信心不行,指望侥幸和运气更是荒诞,只能顺势而为,与山东人合作,借助山东人的力量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或许齐王就能绝处逢生。
“齐王与其自绝于通济渠,倒不如去齐鲁杀出一线生机。”李风云笑道,“明公以为如何?”
韦福嗣沉默不语,但心中已有决断。
自高齐灭亡,关陇崛起,山东人饱受打击和遏制,衰落是不争的事实,为此山东人殚精竭虑要东山再起,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而这次利用齐王混乱东都政局不过是山东人为重建辉煌所做的精心谋划之一,即便齐王不愿合作,他们亦有其他办法达到同样目的,比如蛊惑齐王拥兵自重可以挑起关陇人内斗,但摧毁齐王同样可以激化矛盾挑起东都内讧,两者均可达到混乱东都政局之目的。而东都政局越混乱,国内局势就越恶化,山东人乘机掀起叛乱狂潮,中土局势必将一不可收拾。
任由山东人搞事,任由山东人崛起,任由国祚动摇,任由中土统一大业败亡,都不符合关陇人利益,至此关键时刻,若齐王和关陇人为一己之私利畏惧退缩,不但无法拯救自己,还无法保护国祚安全,保全关陇人的切身利益,反之,若齐王和关陇人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为拯救自己而战,为保护关陇人而战,为护卫国祚而战,即便败了亦俯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