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水师既然已经进入大河水道,已经封锁了河北义军的退路,齐郡战局已经生了重大变化,那么理所当然要从最恶劣的方向来推演战局的展。很显然,东莱水师为了确保齐鲁局势的稳定,为了确保大军可以顺利渡海远征,必定要在戡乱战场上毕其功于一役,力求一战而定,如此一来不难推测到东莱水师不但倾力而至,其统帅更有可能是来护儿和周法尚中的一个。
假如这一推测成立,那么可以预见,今天水师主力就会登陆,今夜就有可能兵临漯水,明天就会渡河攻打临济,与河北义军大战于济水北岸。
张须陀有了东莱水师的支援,有了水师牵制河北义军,遂可集中兵力与齐鲁义军决一死战。
齐鲁义军是否有与张须陀决一死战的实力和勇气?实力肯定有,毕竟白帅李风云的嫡系人马还是有相当的战斗力,但勇气就难说了,这倒不是说李风云没有勇气,而是王薄、孟让和左氏兄弟实力不济,他们考虑到自身利益,肯定不愿牺牲自己,不敢抱着玉石俱焚之决心与张须陀拼个你死我活。他们没有决一死战的勇气,却把击败张须陀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妄图做一个不劳而获的“黄雀”,其结果可想而知。
李风云不是白痴,更不是圣人,然诺仗义也是建立在对方信守约定的基础上,假如王薄、孟让等人阳奉阴违,表里不一,坑蒙拐骗,李风云当然要还以颜色。
决战关键时刻,假如齐鲁义军内讧,李风云和王薄、孟让撕破了脸,拱手送给张须陀一场胜利,那么接下来遭殃的就是河北义军了。李风云可以从容撤离,王薄和孟让也可以逃回长白山,河北义军就惨了,陷入官军的包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即便杀出了重围,也所剩无几了。
实际上不需要刘炫的提醒,河北豪帅们早就看到了这一可怕后果,所以主张渡河攻击的只有孙宣雅,其他的都萌生了退意,都想早一点撤出章丘战场,都想逃离这块死地,但逃得掉吗?肯定逃不掉,因为河北人一逃,战局改变,齐鲁人必然一哄而散,而张须陀和增援而来的东莱水师必然尾随追杀河北人。李风云有蒙山,王薄孟让有长白山,都是“地头蛇”,都有一块苟延残喘之地,唯有河北义军人生地不熟,前有滔滔大河,后有穷凶极恶的追兵,插翅难飞,到了那一刻,河北人不要说渡河了,就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如何不覆灭?
孙宣雅的积极攻击之策反倒是河北人绝处逢生的唯一途径,他们只有联合齐鲁义军击败了张须陀,攻占了章丘,才能凭借济水之险阻御东莱水师,凭借齐鲁义军的力量阻御齐王杨喃,才能在官军的前后夹击中杀出一条生路,但刘霸道等豪帅不相信齐鲁人,以己度人,认为齐鲁人和自己一样都利益至上,各怀异心,对三路夹击张须陀之策非常悲观,认为与其被张须陀拖在章丘战场上,最终败于东莱水师和齐王杨喃的夹击之下,倒不如乘着齐鲁人和张须陀大打出手的时候,先行“开溜”,如果东莱水师和齐王杨喃来得快,三路官军把齐鲁人包围了,那么官军必定需要时间围歼,而这个时间恰好就是河北人渡河北上逃离齐郡的“救命稻草”。
刘霸道等豪帅把安全撤离的希望寄托在对战局展的假设上,打算豪赌一次,所以根本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而孙宣雅是根本就没有返回河北的想法,他是决心留在齐鲁展了,所以他决心要打,要与齐鲁人同生死共命运,为未来称霸齐鲁打下基础。然而,无论哪一种对策,若想实现,都需要李风云始终坚持在章丘战场上,需要李风云和王薄孟让等齐鲁豪帅齐心协力,否则以上两种对策均将失败,河北人必定有全军覆没之灾。
关键时刻,刘炫站了出来,主动要求渡河面见李风云,而他的身份不是河北义军的信使,代表的也不是河北义军的利益,他的身份是河北鸿儒,代表的是河北门阀士族的利益,也唯有如此,他才有资格做说客,才有可能说服李风
也正因为如此,刘炫主动向豪帅们透露了李风云的身份秘密,虽然他没有明确告诉李风云出自何门何氏,但前有侯城会盟之目睹,后有中土鸿儒之暗示,渊博才学再加上身份尊崇者的承认,李风云的身份已呼之欲出,一切不言中。而更重要的是,这的确不能说,说出来对河北人乃至整个山东人都十分不利,但刘炫为何还要说?没办法,信任是对等的,他必须让河北豪帅们信任李风云,或者说即便不信任,但最起码有所认同,有所期待,这样他的游说才有作用,否则他那边把李风云说服了,这边门生弟子们照样拒李风云于千里之外,不予理睬,我行我素,该于什么还于什么,他岂不白费了力气?他的牺牲岂不毫无意义?
朝阳东升,刘炫在几个武技高强的弟子扈从下,渡过济水,然后在距离官军阵地十几里外的地方,选择了一僻静之处悄然登岸。接着由一个斥候为向导,带着老先生一行向高唐城方向飞奔而去,但仅过数里便遇到一队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黑甲骑士。敌众我寡,刘炫和弟子们无奈之下,也只有缴械投降做了俘虏,然后在黑甲骑士们的“裹挟”下飞驰二十余里,越过一道山岗之后,他们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只见阳光下飞舞着不计其数的旌旗,而五彩缤纷的旌旗下,却是黑压压一片席地而睡的戎装将士,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