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杨侗低头不语。对李浑其人,这些日子杨侗了解得很多。正如杨恭仁所说,李浑不会进城,而他也不会让李浑进城。李浑的位置就在城外,就在东都的西线和南线,防守范围很大,既要防备西京大军越过函谷关,又要阻御叛军攻打东都,所以李浑在兵力部署上必然捉襟见肘,肯定要出问题,这就为未来圣主和齐王之间的博弈留下了一笔很大的“筹码”。至于韦云起的建议,明显就是居心叵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这是唯恐东都不乱,唯恐东都不失啊。韦氏既然抛弃了齐王,它和李浑之间的关系岂能像表明看到的那般“亲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韦云起这是要成心要置李浑于死地。而向西京求援,对东都来说根本就不会考虑,这里面牵扯到的政治斗争太激烈,利益博弈太复杂,除非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圣主亲自下诏,亲自向西京妥协让步,否则谁也不敢代表东都向西京“低头”,那纯属找死。
樊子盖更不会上当了,他如今不是独木难支,也称不上是孤家寡人,而是被这帮大佬们联手“坑”得太惨,就连他唯一可以依赖的武贲郎将周仲及其麾下大军都被“坑”的全军覆没了,以致于现在他在皇城里成了“笑柄”,饱受耻辱,但没办法,他现在除了东都留守这个身份外,一无所有,彻彻底底沦为了傀儡,在这场风暴中成了看客,只能跟着越王杨侗亦步亦趋了。
杨恭仁没有回答韦云起,而是站了起来,走到了悬挂在一侧的地图前。
“公(李浑)已撤至西苑,背靠积翠池、芳华苑,沿洛水、谷水一线布阵。”杨恭仁手指地图上的西苑,由洛水到谷水,划了一个圆弧,“这是第一道防御线,重点在积翠池。若叛军突破了这道防线,便会沿着积翠池的南、北两道大堤,直杀皇城。”
杨恭仁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积翠池划了一个圆,“这是公的第二道防线,其南端在南郭的建国门、白虎门,其北端在芳华苑与积翠池之间的柳堤,而防御重点是月陂(积翠池的南堤)。若国公未能守住月陂,那他就只能撤到第三道防线。”
杨恭仁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黄道渠,停留在通济渠上。
“黄道渠和渠上的黄道桥就是公的第三道防线。如果叛军突破了第三道防线,就直接面对皇城的左右掖门和正中的端门。”
杨恭仁手指没有停下,而是沿着南郭和北郭之间的通济渠缓缓划过,然后出了东都,停在了偃师城上。
“偃师失陷,杨玄感接下来就要沿着渠道水6俱进,直接杀到皇城,兵临东太阳门下。”
至此,军政大佬们都听懂了,由于东都特殊的布局,使得杨玄感打东都,可以直捣皇城,直杀东都中枢,而从目前战局来分析,杨玄感是两路夹击皇城,所以东都大战实际上就是皇城保卫战,皇城守住了,东都也就守住了。指望杨玄感出昏招,先打外郭再打皇城,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要稍稍有些军事常识的人,到了东都战场上,都会集中全部力量打皇城,拿下皇城,东都唾手可得,根本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打什么外郭。
“杨玄感打东都,是东西包抄,两路夹击,而我们的对策很简单,在坚守皇城的同时,南北夹击,以有效阻截和牵制叛军。南边的阻截由公负责,武贲郎将费曜配合,坚决把叛军阻挡在黄道渠南岸,不让叛军越过黄道桥,不让贼帅韩相国有攻打皇城的丝毫机会。北边的牵制由高都公(李公挺)负责,由徽安门大街向杨玄感动攻击,让杨玄感孤军奋战的同时,还不得不分兵与高都公作战。”
杨恭仁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缓缓扫过大堂上的军政大佬们,最后停在了韦云起的脸上,语含双关地说道,“所以,公根本没有必要进城,而皇城的卫戍也只需要纪侯(独孤盛)的禁卫军就绰绰有余了。另外我们还有河南赞务裴弘策和河南令达奚善意的两支军队,虽然都是地方上的乡团宗团,但只要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在关键时刻挥重要作用。”
“东都就是一个陷阱,只要杨玄感来了,必死无疑。”
大堂上鸦雀无声。杨恭仁语气坚定,信心十足,但在一帮军政大佬的眼里,则是色厉荏苒,纯属虚张声势。
坚守东都就是坚守皇城,这话不错,但问题是,在东都目前这种波诡云谲的政局下,皇城能否守住?皇城是一个堡垒,易守难攻,但如果堡垒从内部坍塌,杨恭仁是否还有回天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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