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黄昏,乙支文德抵达大定河战场,然而,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就在他打算连夜渡河救援泉百草之时,正在北岸鏖战的似先不韪和盖宝闻送来恶讯,泉百草部全军覆没,敌军已开始全线后撤。
乙支文德又惊又怒,对敌军过度低估让己方连遭重创,这是他的错误,但他不相信敌军依旧具备强悍战斗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敌军在战斗中拥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但连续作战,且还是斩尽杀绝的围歼战,自身损失之大可想而知,所以他认为自己的“两败俱伤”之计已经成功,接下来他只要牢牢拖住敌军,让敌军陷入进退两难之困境,他就能抓住敌军粮草不继之要害,予敌以致命一击。
乙支文德下令,各部连夜渡河,于大定河北岸摆下决战阵势,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五月初十,上午,齐王接受了李子雄和韩世谔等人的劝说,竖起王旗,以激励士气,同时亦给高句丽人以威慑。
韦福嗣和李善衡极力劝阻,说这是安东人的阴谋诡计,目的是以齐王为诱饵,把高句丽军队牢牢吸引在大定河战场,给李风云攻打平壤创造更好机会。此计看上去不错,但齐王做诱饵,对高句丽人的诱惑太大,一旦高句丽人闻风而至,铺天盖地而来,对齐王的安全就十分不利了。
齐王有些犹豫,思之再三还是拒绝了韦福嗣和李善衡的劝谏。此刻大战已进入关键时刻,箭已上弦,不得不,一旦出尔反尔,引内部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乙支文德闻讯非常吃惊,立即渡过大定河,亲赴前线观察敌情。
之前他判断这支长途奔袭的敌军由中土名将薛世雄统帅,如果事实超出了他的想像,这支敌军统帅竟然是中土的齐王,中土皇帝的唯一嫡子,则形势就远比之前预估的要严重,己方必须立即对战局做出新评估,拿出新对策。
乙支文德核实了敌情后,当即下令,暂停攻击,全力防守,同时召集各部统军将紧急军议,并急报大王高元,平壤高建武和鸭绿水防线的姜以微。
高句丽军队不攻,中土军队当然高兴,轻而易举就赢得了喘息时间,这对精疲力竭的安东将士来说太宝贵了。
五月初十,李风云率选锋马军杀到平壤城下。平壤震骇,惊恐不安。
高建武意识到形势危急了。如今高句丽的西部重镇辽东、乌骨诸城都在敌军包围之中,姜以微和他的西线守军则被敌军牢牢牵制于鸭绿水一线,而乙支文德和青川守军则被长途奔袭而至的敌军牵制于大定河两岸,这种不利局面下,平壤做为大后方,防守力量已严重不足,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敌纠集东胡、靺鞨诸虏数万马军又杀到平壤城下,虎口掏心,给了平壤致命一击。
高建武临机决断,乘着敌军尚未完全包围平壤之前,派出多名使者赶赴长安和青川两地,分别向大王高元和乙支文德报警。
高建武对坚守平壤并无信心,目前平壤不仅防守力量不足,投降派和反叛者也是蠢蠢欲动,尤其反叛者,隐藏很深,一旦阵前倒戈或举兵哗变,则平壤必失,所以高建武警告高元,务必加强长安城的防御,特别要小心内部叛逆,不要疏忽大意被宵小所乘。又恳请乙支文德,当前若想逆转危局,唯有在大定河战场上击败对手,只要击败这支长途奔袭而来的敌军,则包围平壤的敌马军失去支持,必定解围而去,因此高建武向乙支文德提出建议,不惜代价倾力一战,哪怕把青川守军打完了也在所不惜,毕竟敌军“要害”十分明显,己方胜算很大,当前双方比拼的就是时间,而敌军缺少的就是时间,所以高建武向乙支文德做出保证,短期内他有把握守住平壤,十天半月不成问题。敌军在粮草武器严重短缺的情况下根本坚持不了十天半月,胜利一定属于高句丽。
然而,高建武无论如何也没到,他坚守“十天半月”的美好愿望竟然在敌军包围平壤的第一天晚上就破灭了。
五月初十晚上,消失已久的呼延翦、安北海,走进了李风云的军帐。
年初,呼延翦等秘兵兄弟与五百天狼精骑卫,奉李风云之命,乔装成栗特商队的护卫,在栗特巨贾安特尔的带领下,长途跋涉赶至高句丽,有惊无险地进了平壤城。很快,中土开始第三次攻打高句丽,烽烟再起,归途断绝,安特尔的这只商队不得不滞留于平壤,于是也就顺利完成了潜伏任务。
现在他们终于盼来了李风云和安东军,接下来就是里应外合攻打平壤。
双方稍事寒暄后,李风云开门见山,直言不讳地问道,“早在年初,某就说过,你们此行能否顺利完成任务,直接决定了安东存亡。现在,某如约而至,而你们是否可以告诉某,你们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
呼延翦和安北海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不过,他们眼里却流露出踌躇担心之色,这不禁让李风云的心陡然悬了起来。
“任务的确完成了?”李风云再一次问道。
“兄长安心,任务我们的确完成了,只是……”呼延翦略作迟疑,继续说道,“只是结果与明公的预期有较大出入。”
李风云眉头紧皱,心念电闪间已有所估猜,“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