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刘汉风可谓是熟门熟路,可离目的地越近,刘汉风心中就越加惶恐不安。
待他把车停在那个熟悉的家门口时,走下车,望着眼前那一片残瓦废墟,刘汉风出离地没有当场暴走,只是感到一股悲哀,一股凄凉,才几天功夫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刘汉风紧了紧身上的西装,走进废墟中,借着月光还能看见废墟中残留的家具被褥,显然韩胖子一家不是自愿搬迁,而是跟自己一样被人直接推了房子,等于推了他们一生的心血。
兀然,刘汉风双眼猛地暴起,继而眯成一道眼缝,月光下,砖石间,竟有大片大片风干后的褐色血迹,在一片灰白中显得是那样触目惊心,刺得人眼睛生疼。
就在刘汉风紧咬嘴唇,双拳紧握,尖锐的十指差点活生生抠进肉里时,身后传来一阵凄婉的叹息。
“小伙子,你是这家的亲戚吧?”
“嗯?”
刘汉风转身一看,是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人,手里拿着几件带灰的衣服和一条棉被,是一名常年在这里的流浪汉,刘汉风小时候便见过他,只不过那时的他更加棱角分明,眼神还带着生气,不像现在是一名行将朽木,面若死灰的老人。
“哎…”老人一声长叹,操着一口东北腔缓缓说道:“小伙子,别等了,这家人死了。”
刚一开口,便是一道晴天霹雳劈在刘汉风身上。
“什么?”刘汉风眉目大睁,金刚怒目,一股凛冽威势喷薄而出。
老人却是呵呵一笑,大半辈子的漂泊岁月令他早已跨入古井不波的境地,呵呵笑道:“死了,一男一女死在了这房子里,当初说着房倒人亡,想不到竟一语成谛。”
老人说着说着,下意识往腰里捞了一把,却发现空无一物,苦涩一笑,砸了砸嘴继续说道:“还好他们的儿子有良心。在这废土堆里扒了一夜,硬生生把他爸妈的尸骨给扒了出来,到最后十根手指头都是血啊。这么些年,我也走过不少地方,见过比这家惨的,见过比这里还蛮横不讲理的,独独没见过像那小子一样狠的。”
老人哈哈一阵大笑,悲怆而苍凉,似是沙尘入了眼,抹着眼睛笑道:“人生如此,当浮一大白啊。”
刘汉风静默不语,听着老人讲完了整个故事,再望眼那废墟,仿佛能看到韩胖子那百八十斤的身子在上面像个疯子一样刨土挖砖。
别人可能不知道韩胖子的性子,可刘汉风知道他不挂在嘴上却挂在心里的一句话,“不疯魔,不成活。”
想起那时离中考只有三个月,刘汉风是一向在学校尖子生,而韩胖子是放哪班都被嫌弃的主。
可有一天,韩胖子兴致冲冲跑过来跟他说:“凤子,咱们一起报考临泉一中去。”
刘汉风笑了笑,没往死里打击他,只是想着韩胖子中考最好和自己一个考场,那样自己也方便传点答案,不然可就真是回天无力了。
想不到自那时,韩胖子就拖爸妈请了个长假,一心一意在家复习,自己去找他也吃闭门羹,挺她妈说这些天韩胖子从早看书看到晚,一天睡不到三四个小时,难得有时候来学校一趟也是在老师办公室泡一天,问不完的问题。
就这样,三月后的中考,韩胖子如愿以偿和他家凤子双宿双栖,报考临泉一中。
刘汉风怔怔出神,良久才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想想不对,又恭恭敬敬把烟递给老人,亲自为他点上火后,便转身离去。
“小兄弟,你是那胖子什么人?”老人惬意自在地吞云吐雾着。
刘汉风抹了抹眼角,声音铿锵有力,透着一股决绝。
“我是他兄弟。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