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这会儿才进来?是不是遇到老五了?”
万福安小心谨慎道:“不敢欺瞒陛下,是遇到五殿下了,五殿下想来是要给陛下请安的,但听说陛下罚了太子爷,还在气头上,就匆匆的走了。”
“哼!你也不必替他开脱!朕的儿子都是什么样的,朕自己心里清楚!”帝王言辞之中略带震怒,手上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溅出许多水来,一边宫女又手忙脚乱的上去擦拭。
当今天子明晰帝站起身道:“他们一个个的就会对朕察言观色,还变着法子的监视朕,不要以为朕不知道!朕这还没死呢,就一个个按捺不住,想要取而代之了?”
万福安噗通跪下道:“皇上说的什么话,皇上万岁,可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诸位皇子也还年少,日后还要仰仗陛下呢。”
“罢了,你就会替他们开脱,看来你也是老了,心善了,你都老了,朕还不老吗?”
“陛下乃真龙天子,哪是和我们这些腌臜人一样的……”
明晰帝瞪他一眼,似乎懒的与他再说什么废话,只是负手站在御书房的窗边,看向大好春光下的殿宇楼阁。
从御书房看出去,可以看到凤藻宫的月湖,偌大一片月湖堤岸上种植着一片青青杨柳,此时春光大好,柳芽新抽,带着属于春天的勃勃生机舞动在春风之下。
依湖而建的是一座精致的水榭,水榭上书‘流水自香’四个大字。
春风拂面,亦撩动着当朝皇后面前的一张轻纱如波涌动。
“老臣刘升,参见皇后娘娘。”
“快,将相爷扶起来。”帘后的皇后赶紧说道。
林嬷嬷快步上前,将还没跪下去的当朝丞相扶起来,笑呵呵道:“老爷,这里没有别人,您就不要拘束了。”
刘升看林嬷嬷一眼,呵呵笑了一笑。
连当年在他府中做婢女的丫头都老了,他哪还有不老的道理,也不再坚持,索性就由林嬷嬷搀扶着,坐在了一张雕花桌椅上。
皇后拂帘出来,此时的她已经换下一身的锦绣朝服,身着一件青底白花的春衫,绿褶石榴裙,简单的发髻上并无过多装饰,曲眉丰颊,面上带笑。
“父亲可在前头用过膳了?”
刘升颌首道:“陛下赐了御膳,吃过了,本要回府的,听你差人找为父,又赶紧过来了。”
刘皇后笑着点头道:“那就好,父亲年事已高,不比以往,如今还身居相位日夜操劳,可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刘升也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了,个头不高,脸上皱纹密布,因为瘦的缘故,颧骨显得异常的高,只是那双精明的瞳子,在垂下的眼皮里面还隐藏着难以忖度的光芒。
“身子骨不复从前倒是真的,多注意也不行,人老了,早晚也是告老还乡的命。”
“父亲可不要说这丧气话,儿女日后还要仰仗你呢,受刘家庇荫的官员又当如何?”
刘升摇摇头呵呵一笑道:“为父养过三儿一女,两个儿子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你这三哥如今在朝中也是位居中书令一职,也给为父争光,更不用说你也是争气的,如今都做到皇后了,我刘家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若无父亲,哪有女儿今日,”皇后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抬起皓腕为他斟茶道:“后宫争斗从来都与前朝挂钩,若无父亲在朝中高居百官之首,女儿在后宫又岂会如日中天。”
刘升面带慈爱之意,接了茶盏慢慢饮啜。
又听皇后继续说道:“同样,女儿位居中宫,与陛下平起平坐,也可助长我刘家声威。”
“如今声威,地位,官品都有了,为父还要代表刘家好好谢谢你,是不是?”
刘皇后心底一惊,小心翼翼查看着刘升的脸色,却见他似乎真的只是随口说说,并无其他意思的时候,终于放下心来。
不管怎么说,两人毕竟是亲生父女,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父亲可不要说什么谢字,女儿哪当的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将来衡儿有一天能君临天下,今次我刘氏的风光又算的了什么呢?”
刘升笑容未褪,眼皮也没抬一下,只问她道“怎么,皇上要下旨废太子了?怎么我不知道?”
“呵,太子的外戚倒是硬的很,有沈将军一家在,皇上岂会轻而易举有废太子的动作。”
刘升这才看向这个已过中年的女儿道:“那你这话怎么说的啊,只要太子还在,怎么皇位就轮到衡儿了?”
“父亲!”刘皇后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攥着衣角,目光定定看向他,欲言又止,半晌之后,终于开口道:“若太子登基,我刘家岂会有喘息的机会?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子就嚣张跋扈从未将我这个中宫母后看在眼里!他在朝上又是如何对待父亲和三哥的?也是处处掣肘!”
刘升转着手上的茶盏,面色一沉。
太子在朝中树敌无数不假,不过剖开太子本身的嚣张跋扈不看,他本身的聪慧也是不可多得的帝材,也正因如此,皇上才对这个儿子千般不喜。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喜欢一个比自己更适合做皇位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