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原地,目光呆滞,看着前方,眼神却没有焦距。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忽然抓住林夫人的袖子,满脸惊慌失措地颤声问道:“那夫人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招惹了这么强的一个对手,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应对?”
他是真的慌了,那个外地来的贵公子,本身出身应该就是极好,想来应该是京城贵胄人家的子弟,单单是这一个背景,这一个身份,就不是他们所能匹敌的。不过若真的仅限于此的,那他也不会害怕成这个样子,但问题是那个人,还跟现任知府大人私交极好啊!
这就很要命了!
知府大人要整治武威镖局,那真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他这个人,虽然身强体壮,看着也很粗豪,实际上却是一个颇为胆小怕事之人。当然,一般人肯定是见不到他胆小怕事的一面。说起来,林总镖头在龙安府,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寻常市井百姓瞧见他,那是要尊称一声林大官人的。
而他在这些相对于他来说是弱者的人,也是颇为的耻高气扬,傲气十足。哪怕是在走镖的时候面对危险情况,他也不会害怕,因为在他看来那些人是他能对付得了的,这场面是他能应付得来的。但是当他面对他无法抗衡的力量的时候,他却是会迅速的失去斗志。甚至可以说,他会一点儿斗志都提不起来,整个人变的惊慌失措,完全没有一点章法,心中剩下的只有恐惧而已。
看到他这般表现,林夫人心中顿时一阵怒气涌了起来,她狠狠的一拍桌子,尖声叫道:“问我怎么办?问我怎么办?你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人!你才是咱们武威镖局的总镖头,你是我的相公,我的依靠!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只会问我怎么办是吗?你自己怎么不想想该怎么办?”
她这般狂风暴雨一般地发泄,顿时把林大川给说蒙了。
林大川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她,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说句实话,过去碰到的这种事情也有几次,虽然没有这次这么夸张,这么危险,但是终归也是碰到过的,而过去碰到这种情况,都是他在后面,林夫人在前面处置。该当怎么办,也都是林夫人说了算。
所以他已经习惯了,而现在林夫人这么一番叱骂,却是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应该来做这个决定。他心中不由的有些羞愧,暗道:“我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能让自己女人去承担这一切?”
但很快,他心中的羞愧又被一股怒气给驱散了。
他瞪着林夫人,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贱女人,臭娘们儿,竟敢跟我这么说话?你掌管家中大权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家中所有银钱全部归你说了算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你指使我干这干那的时候,又怎么不这么说?”
林夫人让他给说蒙了,一时之间竟是还不了嘴。因为,林大川说的还真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林大川这话说完之后就后悔,他这会儿心中对自己夫人已经起了几分厌恶之情,但却知道,自己现在是真没主意,该当怎么办,还是须得夫人说了算才行,也只有夫人才有办法救自己。
只不过,刚撂完狠话变了脸,立刻就让他给自己夫人道歉,他确实有点拉不下脸来。
他满脸怒容僵硬着一张脸,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只是轻微颤抖的双手多少也暴露了他的心情。
林夫人则是站在那儿,神情有些呆滞。
过了好一会儿,她眼中流露出一抹悲哀,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夫君,方才是我不对,不应该与你说那些话。”
林夫人都率先开口说话,算是道歉了,林大川便也借坡下驴,他伸手抓住自家夫人的手,轻声道:“夫人,方才的事情,为夫不与你计较,这次的事情,还是要多拜托你了,也只有你,才能化解这场危机。”
林夫人瞧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只是眼中却是流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讥诮。
她忽然眼皮儿一翻,瞧着林大川,冷冷说道:“妾身听说过一句话,少年对于床底之间的那些事情,素来是喜欢的。那位闻大官人,这会儿不过弱冠之年,对男女之事,想来正是,最为热衷的时候。而我,长的不算绝色之姿,但至少也还有几分姿色吧?”
林大川听了先是一愣,而后脸上便是露出震怒之色,手在桌子上狠狠的一拍,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他这般大怒,林夫人却是丝毫也不畏惧,把胸膛一挺,下巴一扬,毫不示弱的瞪着她,沉声道:“我的意思你很清楚,若我自荐枕席于他,说不定,咱们武威镖局就能逃过一劫!林大川,我就问你一句,若是我自荐枕席,能让武威镖局逃过这一劫,你同意不同意?”
林大川听完,如遭雷击,呆呆的看着她,眼眶一时间酸涩无比。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胳膊抱着脑袋,身子蜷成一团。
林夫人分明听到一阵低低抽泣声传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丧若死。
虽然林大川没有明说,但他已经知道林大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只是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不管的,二十多年前你救了我一条命,现下我大不了把这条命还给你就是了。”
声音之中,满满的都是悲哀。
从花厅里出来之后,林夫人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回了自己的闺房。她趴在床上狠狠的哭了一通,她哭得极为伤心,也是极为的悲切,梨花带雨,凄惨哀婉。
她心中更是涌起无限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