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夜。山风呼啸,阴云笼罩在山间,原平自然也是一片漆黑。
虽然有些星光,但是太暗了,看个路都不太能分辨坑洞和石头。但是原平城门却打开了。城中兵卒们开始列队出城。
还好,当朔州陷落之时,那些愿意走的人,已近走了,所以原平城中也没有多少人,而留下来的,就是真的不愿离开的,哪怕原平陷落,这些人也顶多以死明志,断然不会远走。
山区,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乡土情结,很难被没有这种情节的人理解。
兵卒们从山岗上下山,朝着南面突围。
虽然北面和东面的路比较好走,但是南面却是离忻州最近的路。
当刘光国身先士卒,牵着马儿慢慢前进之时,山下,南面也是人影濯濯。
马儿的嘴都被布条拴着,而且两千人中也根本没有多少人有马匹。
当一行人下到山脚的时候,遍地突然火光大作。
被火光晃眼的宋军皆是抬手挡光,或者低头躲避。
缓过神来,才发现漫天箭雨已然临头。
有埋伏!
刘光国大喝:“往回撤!”
只可惜,既然已经下山了,兀术还会放他们走么?
一对对骑兵一拥而上,血肉翻飞。
但是宋军也不是只会逃而已,见到逃不掉了,宋军都举起长枪相抗。
霎时间,刀兵乱舞,火光点燃了天际的云朵。
蒲察石家奴不由转头对兀术道:“大王,你知道,我就是脑子生的笨,你怎么知道他们今天夜里要突围的,又是怎么知道是南山脚的?”
兀术看着刘光国的挣扎,不由轻笑:“我们围城不攻,他们打也打不过,等死也不是办法,所以还是会选择逃。我下午看到风向,看了看天色和飘来的云,就知道今夜天黑。天色黑,刘光国自然想要逃。”
蒲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他们为何要走南山呢?”
兀术指了指东面又指了指北面,道:“我们是三万骑兵,若是他们有一万步兵,都不会走南面,因为南面过去就是忻州,是我们兵力最强的地方。但是他们只有两千人,就算逃下山也跳不出我们的包围圈,所以他们只能走南面,以期找机会让大部分人逃回忻州。”
蒲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大王是说他们是在死中求活?”
兀术摇了摇头:“若是其他人再此,恐怕他们还真是死中求活,走了最不该走的路,反而会趁着敌人的松懈逃脱。但是他遇到的是我,所以他不是死中求活,是白死了。刘光国比起其父亲,一样的胆小,但是其父起码是一员大将,他却什么都不是,要赢他,简单,要赢刘延庆,也简单,难得是要赢赵桓。”
蒲察点了点头。
兀术哈哈大笑:“我的大将军,你点头做什么?”
蒲察继续点头:“我觉的这一仗打的漂亮,你看,就没多少伤亡。这个猛安的人实力不错。”
兀术摇头:“这不是战争,这不过是屠杀罢了。”
宋军准备不足,被火箭袭击,加之骑兵冲击时,宋军是迎着光亮,而铁浮屠是背着光亮的,所以完全是一面倒的的屠杀。
蒲察却疑惑了:“难道要我们损失惨重的那种,才算是战争?”
朔州的战场上,铁浮屠损失惨重,每攻克一城,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加之兵力不足,多次被宋军主将逃出升天。
一阵风吹过,兀术随着风微微摇了摇,似乎当时受的伤还没好,也记起了的那场战争的一切。
但是,兀术却摇了摇头:“那也不是战争,他们不过是凭借城池之利罢了,若是我手中除去十万铁浮屠,还有五万步兵,破朔州忻州定然不会超出五天。虽然他们的将领不错,但是兵卒实在太弱了,和主将之间根本就是脱节的。唯有那种令行禁止,强大的队伍,才配和铁浮屠一战。”
一面倒的屠杀很快就完了。
期间宋军四散,一部分人逃出升天,少部分人竟然狂奔数十里逃到了忻州。
刘延庆在原平被围不久之后就知道了,但是却分不出兵力救援,三万铁浮屠面前,就算是五万步兵,在原野之上,也是必败。
听闻有兵卒逃了回来不由大喜,随即见到了讨回来的数十人。
刘延庆即刻问道:“怎么回事谁给我说说?”
有一个人,应该是个百夫长,随即拱手单膝跪地道:“将军,那日夜里,刘光国将军带领我们突围,但是在山脚遭到了伏击。”
听到这儿刘延庆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
百夫长才说道:“后来,我们便分散了逃了,被拐子马围追堵截,直到今日才逃脱回到忻州。”
刘延庆抓着百夫长的袖口问道:“刘将军呢?”
百夫长自然知道,刘光国是刘延庆的大儿子,所以低着头说道:“我没有看到将军。”
一个兵卒巍巍颤颤的说道:“我逃走的时候,看到,看到将军被杀了。”
杀了,听到这句话,刘延庆倒在了地上。
刘光国死了。1126年,死于铁浮屠屠刀之下。
历史仿佛散发着它的魔力,所有发生过的事,在另外一种演化下,依旧要发生。
刘延庆一病不起,竟然被这噩耗击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