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野猪。”
“恩。”
“野鼠。”
“……”
天色渐渐黑了,风天耀射猎到了野物也越来越多。苏碧落始终跟随在他身边,则影不断地收了猎物折回于猎场与营帐之间。
眼看着日头即将落山,这场狩猎也终要结束了。
则影提了野味再次而去,风天耀却还在追捕一只野狐。
野狐行动起来极快,风天耀追了上去,苏碧落却因为不识地形,再加上这一天都在马背上度过,她有些支撑不了。瞧着风天耀追了上去,她冲着他喊道,“少爷,我就在这里等你。”
“你待着别动!”风天耀回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朝那野狐追去。
苏碧落果然待在原地,等着他打到野狐回来。
夕阳落下,金灿灿的光芒照射而下,树林里有些阴森森。苏碧落素来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亦不会害怕。只是日头一落,不免有些寒意。她轻抚着自己,想要温暖一些。张望着风天耀方才离去的方向,期许着下一秒他会忽然之间出现。
后方的树丛里,一抹黑影悄悄隐藏着自己。那人将阻击弓对准了她的身影。
“碧落!”另一头响起呼喊声。
苏碧落回头一瞧,瞧见是容治,她扬起笑脸。
那埋伏的人只怕措施良机,立刻动手后,阻击的箭刃飞出。
“碧落!小心身后!”容治朝远处而来,注意到那支箭,他来不及阻止,只得大喊。
苏碧落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只是本能得侧身,胸口刹那疼痛。箭刃射进她的身体,那撞击的疼痛让她坠下马来,鲜血直流。
“大胆贼人!”容治喝了一声,抓着一支箭投掷而出。
箭尖擦过那人的肩膀,对方慌张迅猛地逃跑。
容治本想要去追,可是苏碧落流血不止,他顾不上贼人了,忧心忡忡地奔到苏碧落身边,“碧落!碧落!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
“阿治……”苏碧落轻声呼喊,疼痛难忍昏了过去。
容治不敢多作停留,抱她上马带着她奔回营帐。
阴森的树林,空气里残留着血腥味道。
“嗒嗒嗒——”马蹄声由远及近,马驹上吊着一只死去的野狐。
风天耀射到了狐狸折回,张望找寻着苏碧落的身影。他一向能分别方向,所以绝对不会迷路。
可是她竟然不见了!
“苏碧落!”风天耀喊了一声。
低沉的男声在树林里回响,却无人回应。
风天耀隐隐察觉到不对,骑着马在原地徘徊。他不经意间低头,只见地上有着血迹,而且这血迹沿着某个方向而去。
糟糕!
他暗咒一声,立刻飞奔向营帐。
风天耀冲出树林,撞上了前来寻他的则影。
则影一个转身,马儿喷出浑浊气息,他沉声回禀,“少爷!苏小姐中箭了!”
“快回营帐!”
风天耀心中一紧,冷厉喝道,愈发快马加鞭。
驻扎的营帐地,原本还一片和平祥瑞,却因为突然奔回来的人引起了一番异动。
“驾!快请太医!有人中箭了!快请太医!”
冷冽急噪的男声猛然响起,惹得侍卫们一惊。
众人只见马驹上的男子拥着一名长相秀美的少年朝营地狂奔而来,而那少年已经昏迷不醒,小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梨花白的锦服沾染了鲜血,一半的箭身尚且还残留在少年的胸口,一眼望去便知伤势挺严重。
侍卫立刻上前相迎,从容治手中接过了那中箭少年。
容治随后下马,俊颜显现前所未有的焦虑,他又是打横抱起昏迷的苏碧落奔进自己的帐篷,一边大步前行,一边喝道,“快请太医!快点!”
“是!”侍卫吓了一跳,急忙去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领着几名女医官,拿着急救的药物奔进帐篷。
帐篷之中苏碧落被平放在床塌上。她的身体渐渐冰冷,情况并不乐观。
“太医!你快救她!”容治瞧见太医到来,欣喜急切地喊道。
太医上前诊治,这才发现受伤的少年原来是个女儿身。他又是瞧了瞧她中箭的伤口,犯难地回禀,“大人,这箭伤及胸口要害,倘若拔了恐怕她会受不了,性命难保。但是这箭,又必须得拔……”
容治一听这话,心里一沉,径自打断,“你是太医!你就要给我把她救活!”
“这……”太医顿时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应答。
容治不知该如何抉择,只见昏迷中的苏碧落动着唇瓣,像是要说些什么,可偏偏她又无法开口。他一把揪住太医的衣襟,怒声命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先让她醒来!她要说话!”
太医受到惊吓,只得点头替她扎了针。
扎着针的苏碧落终于幽幽醒来,疼痛让她蹙眉,身体好象不是自己的,四肢百骸皆疼。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惟有听见谁的呼喊声,不断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碧落,碧落。”
太医又给她擦了点药酒,苏碧落吃力地睁眼,透过狭窄的缝隙终于瞧见了他紧张忧虑的俊颜,“阿治。”
容治一直紧守在一旁,握着她的手不放,“碧落!你千万不能睡!”
“阿治……”苏碧落再次闭上了眼睛,喃喃喊道。
容治焦急万分,厉声吼道,“太医!你快给我救人啊!”
帐篷外边忽然奔进两道身影,正是火速赶回的风天耀和则影。
风天耀的目光掠过面前站着的一干人等,直直扫向床塌上的人儿。只见她苍白了丽容,俨然是恹恹一息的模样,刹那胸口仿佛亦是中了箭那般尖锐的疼。他一言不发,整个人却透出冰冷的涓狂气势。
虽然还戴着面具,可是众人只觉得寒噤。
“太医!为何还不拔箭!”风天耀冷声质问。
“箭伤及胸口要害,只怕姑娘受不了。”太医战战兢兢地回道。
“则影!”风天耀沉声喊道,则影默契地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
风天耀拿过瓷瓶走近床塌,吐出两个字,“让开!”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你想做什么!”容治并没有就此退让。
“若是要她活命,你就给我让开!”风天耀凝声放话,容治斟酌了一瞬,还是站起身来。
风天耀坐到床沿扶起苏碧落,漠漠命令,“除了太医等人,闲杂人等全都出去!”
“你能保证她绝不会有事?”容治阴鹫了俊容。
“你若是再不走,那她就真会有事。”风天耀恢复了一贯的散漫态度,不疾不徐说道。
容治瞧了眼苏碧落,转身而出。
此刻的苏碧落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死亡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她的世界被黑暗吞噬。她根本就不知道身边的人不是容治,这个时候的她却还有太多的放不下,她颤颤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果然,谁的手握住了她。
“家中只有喜儿照料,也不知道她好不好。她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若是走了,你就替我好好照顾她,找一户好人家,保她一生平安。还有我的弟弟勋儿,他是个乖孩子,让他好好念书。二娘和如意虽有不是的地方,可总归也是一家人,假使她们有难,还望你帮帮她们。”
这个该死的倔丫头,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想着别人!
可是,她怎么只字都没有提到他?
风天耀有些吃味,虽是不甘却也罢了。
苏碧落虚弱地松开了手,轻轻叹息,“麻烦你了。”
风天耀一下紧握住她的小手,像是抓住了她的命,不肯放手不会放手,却听见昏迷中的她微弱地喊了一声,“阿治。”
这一声“阿治”,让风天耀凝眸,亦让他由心忧不舍转换为愤怒嫉妒。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她,忽而扬起唇角,有些残忍邪恶。
苏碧落终于放下心来,沉沉地睡去。
其实她还忘记说另一个人了。
还有那个可恶的家伙,风天耀……
“还有……”苏碧落动了动唇瓣,刚要开口却有人突然封住了她的唇。随后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贯穿了全身,胸口的箭硬是被拔了出来,鲜血喷溅而出。疼痛难忍,她一下咬住了什么,血腥味愈发浓烈,顷刻又倒了下去。
风天耀捏住她的下巴,一滴透明液体从瓷瓶里滴落进她的口中。
帐篷里弥漫起腥臭,那气味足以让人作呕。
太医不敢置信,这难道是金蟾蜍之泪?
苏碧落只感觉一阵反胃,就快要吐出来了。而他却眼明手快,点了她的穴,她难过地皱眉,一张小脸纠成一团。腥臭味弥漫于帐篷内,众人受不了这味道,纷纷捂了嘴,或是拍着胸口平息这份恶心。
则影默然地站在一旁,依旧与往常一般纹丝不动。
少爷竟然将这珍贵的药物给了这位苏小姐!
可见她在少爷心中的地位!
“老臣斗胆一问,耀王给姑娘服用的是何物?”太医实在是好奇,忍不住询问。
风天耀一心顾着苏碧落,不予理睬。
则影漠漠应道,“金蟾蜍之泪。”
这真的是金蟾蜍之泪!
太医顿时惊喜万分,没有想到自己生平还能亲眼所见。
传闻先前战王妃有一次不幸受伤,当时也是群医束手无策。幸亏战王在紧急关头拿出了神奇的药物救治,才得以保住王妃的性命。而那神奇药物,正是这金蟾蜍之泪。只是金蟾蜍之泪来于遥远的西域,珍贵稀少。
太医不禁感叹这味神药,世间难寻。
风天耀取了药粉,均匀洒在她的伤口处。
苏碧落胸前的伤口奇迹一般止了血,着实让众人吃惊不已。可是她的身体却像是有火在烧,更是疼痛难忍,偏偏方才被他点了穴,让她无法动弹,痛也不能开口。
瞧着她痛楚的模样,风天耀勾起的唇角愈发飞扬。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呓语,“落落,疼么?”
身体的痛楚交织,又听见那熟悉的邪佞男声,逼得苏碧落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她果然瞧见了那张铜面具。恍惚地对上他的双眼,竟被他眼底闪烁的冰冷寒意所慑。他的双眸,酝酿着不明所以的深意,让她感到心悸。
怎么会是他?
刚才在她身边的明明是容治!
风天耀凝望她孱弱的模样,大手轻抚她的脸庞,指尖拭去她额头的汗水。在他的眼中,她像是那只被箭伤了翅膀的鹰,倨傲坚韧。他的手指停在她的眉心,沉声说道,“鹰被人驯服之后会很听话,我倒要看看到底听不听话。”
苏碧落狐疑诧异,灼.烧的疼痛让她昏睡过去。
闭眼的刹那,她瞧见风天耀的眼神,竟是冰冷的温柔。
太医立刻命女医官清理伤口,换下了苏碧落的衣服。除了风天耀之外,男子一律退了出去。
容治一直站在帐篷外等候,瞧见太医而出,急忙问道,“太医,她怎么样?”
“大人,那位姑娘已经平安无事。”太医笑道。
容治松了口气,又要奔进帐篷一瞧究竟。
“请留步。”则影伸手阻拦。
“这是我的帐篷!怎么?我还进不得了?”容治阴霾以对。
“大人,女医官们正在替姑娘更衣清理伤口。”太医避免他们争执,开口劝慰。
容治这才停下脚步,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笔直地射向帐篷,“既然她在更衣,男子不宜入内,那为何耀王不曾离帐?”
“这……”太医一时尴尬。
容治确实是心有不甘,冷哼了一声,硬要闯进去,则影迎面挡住他的去路。两人对峙而立,不由分说就在帐篷外大打出手。太医被两人的掌风所袭,连连倒退,不敢再上前,只怕自己会遭殃。
“不许动手!”侍卫长听到打斗声,飞奔而来。
“容治!”北辽国的使节亦是匆匆赶来,大声喝道。
容治和则影两人只得收了手,同样气息平顺。
则影不慌不乱地作揖道,“这位大人说要切磋拳脚,我只是奉陪。”
容治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失策多么愚蠢,淡淡说道,“正是如此,太医可以证实。”
太医突然被拖下水来,只叹自己倒霉,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附和说道,“确实如二位所言,他们在切磋拳脚。”
侍卫长望着他们,又见那帐篷帘子被人掀起。
风天耀抱着已经更换好干净衣服的苏碧落,就这样大刺刺地走了出来。苏碧落依旧昏迷不醒,胸口的箭拔去了。她倒在风天耀的胸膛,呼吸微弱,似乎是在安睡。他的白衣锦袍沾染了鲜血,一片雪白中的猩红,虽已干涸却格外刺目。
容治瞧见风天耀抱着苏碧落,心中自然不甘。
风天耀扭头望向容治,沉声说道,“多谢这位使节大人及时将我的小丫鬟送来营地,否则的话,她的命可就不保了。”
“风使节言重。”容治沉稳回道。
“既然这只是误会一场,那我等就退下了。”侍卫长沉声说道。
风天耀亦没有再多说什么,径自抱着苏碧落走回属于自己的帐篷。则影拔腿追了上去,亦是像道影子。
容治瞧着风天耀抱着苏碧落而去,可是他却无法在这个时候上前阻拦。她是他带着进宫的丫鬟,众人皆知,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拦。
况且现下是在夜月国,他是陪同使节大臣前来祝寿的,不可再挑起事端。
方才已经乱了分寸,他不能再不冷静。
“容治!不要和耀王发生冲突!”北辽的使节大臣大步走到他身边,不悦叮咛。
“是!”容治应了一声,大臣拂袖而去。
女医官们已将帐篷收拾干净,空气里残留着腥臭味,还有血腥味。
容治走近床塌,眼前依稀浮现刚才的一切。一想到苏碧落差点中箭死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失去她。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派的人?
容治下定决心,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伤害苏碧落的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