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伊达的那番话,你还真以为我们都听不懂?”他冷冷一笑,“想找秀吉殿下做靠山?我偏不让你们如愿。既然你那么崇敬秀吉殿下,不如将你献给关白殿下做姬妾,不是正好?”
绯岚一听,大脑瞬间惊得连一个字都不剩。
他这么做分明就是报复——
“不过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可就误了正事,今晚可就是观月宴,可不能让伊达占了先机。”说罢,立刻吩咐下人安排绯岚起居沐浴,华服艳抹。到底还是被塞进棺材似的轿子里,生生的抬去了聚乐第本丸。
伤病未愈,左肩依旧隐隐作痛,也许这次真的伤了筋,手臂暂时也很难抬得起来。事到如今的受伤挂彩、身衰体弱让她连基本的逃跑都成了问题。就算手上有刀,她也不一定再能挥舞厮杀。看着身着的一袭正红的描金彩扇大振袖,心想选了这颜色不过是为了掩盖若有意外撕裂伤口流出的血迹。深虑至此,可见一斑。
下轿款步,垂首而行。第一次上了浓妆,脸上厚厚的粉让她感觉甚是憋闷,想伸手拿袖子擦上一擦,却被侍女拦下了手,只得作罢。
跟从佐竹义重进屋静候,一路上只作低头无语。
一会便要面见关白,自己不论应或不应就注定难逃当成礼物献给秀吉的命运。在关白面前大吵大闹一番争个鱼死网破有什么意义呢?自已也注定捞不到任何好处不说,反而会有性命之忧。不如就先这样默认下来,没准秀吉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儿,毕竟身边的侧室茶茶可是媚倾天下,众人皆知。自己在他眼里顶多算是个丑小鸭,估计看都看不上几眼,佐竹义重又想快点把自己脱手撇清关系,如果去了秀吉那里,倒也可以再从长计议。而且秀次可是秀吉的养子,如果去了秀吉那边,也没准能见到秀次呢?到时候有秀次在身边支招帮忙,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任人宰割。
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地皱了眉,望着衣上彩扇的褶皱花纹近乎发呆。
可是……这也务必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若是逃不出去呢?
如果逃不出去。难道真的要在丰臣秀吉的身侧当上一辈子的——不,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徒劳的暗示着自己,却不免紧张得攥紧了衣角。
仪仗入室,她俯身行礼。抬身起来,却依旧垂头不望,仅仅在佐竹义重表明来意之后,再次俯身一拜,柔声言曰:“关白殿下,奴家名为夕颜。”她终究没有拆他的台说自己是最上家的公主。
绯岚现在只认为逃离佐竹方这才是第一要事,可之后如何便只能算作见招拆招了。只是她不知,这一路竟是才出狼口,又入虎穴。
微凉的铂金扇端轻轻挑起下巴,绯岚这才抬头看去——丰臣秀吉,这个时代的日本的王者。他也没有人家说的相貌丑陋,不过是一个略显干瘦的中年男子,可能是因为瘦,他的颧骨看起来很高,眼窝也深陷,脸上也不少有道道皱纹。一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神,绯岚也着实吓了一跳,生怕是错了什么规矩,连忙垂目避开。
秀吉单扬起一边眉头,略一眯眼,“你叫夕颜?”
“是——殿下。”
“好,义重呐,”他放下了扇子,脸上却有了笑影,“这礼物我就收下了。”见义重再次叩拜,秀吉也摆了摆手,“那夕颜就先下去,派人让女官教教你礼仪。”
“是……”绯岚应着,抬身出门。这才看定四周这华美得不可方物的聚乐第。白壁金箔瓦,阳光普照,金碧辉煌。
绯岚不太认得方向,只是跟着女官一路低头行走。走了一阵,前面的女官却停了下来,绯岚以为已经走到了,便也跟着停下。抬头看去,却见庭廊依旧,可面前却出现了一名贵妇。她赶忙俯身行礼,怕是误了礼节再发生猫儿那般的事情。
可让她意外的是,那女子却只是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没有见过?”
“回茶茶夫人,这是佐竹大人刚刚送给殿下的女子。”
茶茶——她就是浅井茶茶!
“佐竹大人——常陆的佐竹大人?”那少妇依旧是带着笑音,语调中却没有任何愠气,反倒像是略略的沉吟,掩口轻笑了一瞬,回道:“这倒真是有趣了。好吧,你先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和这位姑娘说。”
下人散去,可茶茶依旧是那轻柔淡雅的语调言着,“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儿,没有刁难你的意思。”她顿了顿,“对了,还没问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为夕颜。”绯岚这才抬起头来,却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眸子。
卿作一笑,惊为天人。
她真的很美,任何的语言都难以形容这种美貌。美丽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妖艳和高贵,若是说驹姬是清雅脱俗如辉夜姬,那面前这个人——浅井茶茶更像是妖媚绝伦的妲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