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心里暗示着:就算他没有来这里……也一样会被锦衣卫带走——就算我们毫不相识,也是会迎来同样的命运。
冬夜漫漫,雪落遍地,她哭得累了,在他身边朦胧睡去,而允修却只是用湿了的帕子轻轻地擦着她的泪痕,轻声喃喃自语:“哭什么呢?我这只是回家罢了。”
故土,便是他的家。
第二日,锦衣卫一行便带走了允修。以礼送别,绯岚本不该去的。可是此时依旧站在了政宗身边,望着一行人,记紧了阿初与她所说,只是将手攥得紧紧,将手心被指甲刺出的疼痛作为戒示。
那瓷塑一般的美人见她到来,果然款款走近,不顾身边政宗异样的目光,只是垂眼凝视着她的脸庞,“你可想好了?”
她没有看景翳,却咬着嘴唇不说话。
阿初这一走便是死生难料,明知如此可又无从抗拒,明知如此,自己不能去救他——人,都是自私的。她云绯岚果然是贪恋着这一方水土人情,贪恋着她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啊……
掌心传来刺痛,抬眼望去的却依旧是他如镜的眸子。
紧张——紧张得难以呼吸。
她松开了攥紧的拳,下意识的将手探向了政宗的方向,微凉的指尖触到他掌心的一刻,甚至要被灼得想要逃开。微微的退缩后,还是抓住了他的手指——拜托你,请抓住我的手,给我面对的勇气——
她心中的祈祷还没有讲完,那只大手已经反握住了她的。掌心传来暖暖的温度,虽然将她的手握紧到生疼,可她还是稍稍弯起了嘴角。
“我想好了。”绯岚再一次的抬头,只迎上景翳的视线,“对不起,我不会当别人的替身,而且最关键的是……这里是我的家,也有我爱的人。”她只觉得他的手握得更加的紧了,同样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抓紧他,“景大人,我不会跟你走的。”
终究,连他的名字都不曾唤过。
景翳的脸上依旧不见表情,却只是冷冷道:“那么他的生死,你不在乎吗?”
一句话的动摇。
政宗能感觉到她企图松开的指尖,却依旧抓牢了她的手掌,紧紧地,不容她的挣脱。
泪已经开始打转,却咬紧牙关生生含在眼眶里,不肯落下——云绯岚啊,你可是和阿初说好的。不能哭——不管怎样都不能哭……
“此等胁迫之事,景大人竟然还能做得出,真是让人惊讶,”身边的独眼青年手臂一带,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您要带走的张允修现在已经跟您走了,您还不快些上路,在我这里停留什么?”他冷冷的看着景翳,下了逐客令。“她不会跟你走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那美得妖娆的男子依旧是没有半点表情,目光却落在绯岚的身上,步步紧跟。
对她而言,是一辈子。对阿初而言,是一生。对政宗而言呢?他会有很多女人的吧——少了自己一个,也不会如何伤感的吧。
“我——”她开了口,只发了一个音,剩下的话却卡在喉咙里,再怎么都说不出。明明早就松了手,他却依旧死死地不放开。
……
没有人愿意看到你这样的牺牲。
……
阿初对她说的一切都在不停的在脑海里转着圈,掌心中传来带着刺痛的温暖。她闭上眼,泪水却在阖上眼眸的那刻滴落。“我不走。”她这一句似乎用足了气力,微微合上手掌捉住他的手指,“我不走!”
景翳见她的样子,也只是垂下了眼,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便做转了身,翻身上马,那枣红的骏马疾驰而去,仅余萧萧凉风。
直至此刻,绯岚才跪倒在了雪地上,空余的手掌只顾掩了口,泣不成声。“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政宗也跪倒下来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绯岚,这不怨你。”
可她却自顾的在他怀中摇着头,抓紧他的衣袖哭得歇斯底里。
绯岚不知阿初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她只是觉得,是她毁了阿初的未来。
如此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