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快马加鞭,却在海峡耽搁了不少时日——这次倒不是有风暴,而是没有船。一行人到达名护屋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景翳招来绯岚帮忙的理由很简单,并非看中了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指望她区区一个女人能协助他们执行暗杀的计划,他瞧中的是绯岚的那一口讲得流利的日语。虽然自己也有带翻译来,自己也学习过懂得一些交际,可毕竟容易被人识破。
绯岚再怎么说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四个年头,就算带些北奥那边的腔调,可总体上是听不出她是大明人的。而绯岚的工作,也就是每日打探消息,将信息汇总起来,了解秀吉的日常起居,才能知道该从何时何地下手。
虽然大军已经开去朝鲜,就算屯兵也去了对马岛,可丰臣秀吉毕竟是太阁,身边的守卫自然森严,而景翳带来的人也并不多——机会只有一个,要么成功摘得秀吉的首级,要么……全军覆没。
后来在随行的锦衣卫们口中不经意的听起他们称呼景翳——却不再是副千户,而成了“景副百户”降级,果然是降了,而且还是连降两级。
绯岚之后又去找过他道歉,可景翳却依旧不以为然的面瘫脸,仅仅道了句:“区区几年罢了。”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
区区几年——绯岚此刻突然意识到,可能对于景翳来说,一切的时间不过是几个数字,所爱的人不在了,自己的一生再长也不过是寥寥残年。
何其可悲。
闲来无事,绯岚也曾问过他,如果当初他的妹妹景芊毓没有死,景翳是不是真的会娶。可景翳只是呆呆的看了她片刻,却微微弯起嘴角。“她若愿嫁,我定肯娶。”
他如此回答。
景翳看着绯岚的眼神,永远是那么飘渺,似乎他真的能在她身上捕捉到他亡妹的残影,绯岚一开始很是不习惯,但后来也就并不那么反感,反而近乎是默认了。
有时绯岚觉得他可怜,也有过“就算给他个热情地拥抱也好”的念头,可最终也依旧是打消掉。人生则为死,聚而为散。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似乎也能理解景翳对她那种竭力压抑的情愫——总有一天是要分开的,不深交,只是为了不受伤。
各方的的工作进展的都很顺利,而就在一行人做好一切准备预计动手的前几日,朝鲜战场似乎迎来了异样的转机:
从大明而来的那位新的指挥官新任命的东征提督李如松率东征大军兵临平壤城下——平壤之战大捷,后据《万历三大征考》记载,平壤之战“斩获倭级一千五百有余,烧死六千有余,出城外落水淹死五千有余”。明军阵亡七百九十六人,伤一千四百九十二人。李如松凭此一战,威名远播明日朝三国。
胜者喜,败者忧。
这一消息传进了秀吉耳中,太阁自然是震怒异常,差一点就坐不住直接奔赴朝鲜。
绯岚此时虽然也觉得这场仗打得实在是漂亮!可也暗暗有些担心自己主公也在阵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受伤。
吃了败仗,这名护屋城中近日也格外混乱,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看起来可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景翳最后召集部众将一切都说将明白,就等入夜后那最后一搏。
月淡星稀,绯岚独自一人坐在屋中,望着摇曳的烛火,心中依旧忐忑不安。那一行人,若是成了,那便最好。如果败了——
绯岚想到这里,不由得也抓了衣角攥在手里,细细思量——自己帮了他们那么多,也算是仁至义尽,如果他们事败被抓,那自己也要想好退路。不好渡船的话——九州!对了,统虎应该在——不对,统虎在出征,那就算是统虎兄在出征,立花山城中不是还有誾千代嘛!
这么一想,似乎那“多个朋友多条路”的老话还真是不假。
虽然自己的退路是想好了,可还依旧是紧张得难以入睡。
而就在月上三更之时,拉门却突然被拉开,为首的则是一身夜行衣的景翳,身后跟着几个人似乎身上带伤。进了屋二话不说,捞起绯岚夺门便跑。一手捂着她的嘴不许她说话,随即轻功直上翻墙出城。
直到了城外,跨上准备好的马匹,狂奔数里他方才似是松了口气。
“怎么了?事情成功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慌?”绯岚从未见过景翳如此奇怪的举动。
“……人,不是我们杀的。”景翳的回答,让绯岚不由得一怔。“我们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第二日,传出太阁秀吉在九州名护屋遇刺身亡的消息。几名穿着夜行衣的刺客被追来的侍从当场击毙,并被怀疑是大明派来暗杀的细作。
而绯岚去问之时,景翳却依旧摇头否认。
……到底是谁,抢先了一步,又算准了时机去陷害给锦衣卫?
虽然暗杀的目的达成了,可这一切却成了无头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