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叶冉冉就干脆装作没有看到赫连铭勋看向自己的目光,只是转头看向了岑师父,说道:“盈姑娘所说极有道理,也颇为合适,我也觉得岑师父定然可以由心而定,以琴为准,不会违心的偏袒任何一方吧。那就请岑师父来听听,我接下来弹奏的这首曲子是否与你的曲子相和谐。”
说完,叶冉冉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把琵琶斜抱怀中,仍旧先是右手行云流水般的随意一拨,那碎珠、翠玉般的声响才骤然而起就被她五指覆盖,一下子又寂静无声。众人都被这一气氛所感染之后,个个摒弃凝神准备细听。
叶冉冉脸上浅笑依然,深深吸了口气之后才弹奏起来。指尖渲泄而出的竟是一首《十面埋伏》。
琴音时而激荡回旋,时而缓而瑟瑟;既有峰回路转的心之怯怯,又有突然遇袭的惊险万分。那曲调更是荡气回肠又委婉哀切,时而如莺啼燕鸣、时而如万马奔腾。
那灵活的指尖更是轻挑、慢捻、轮弹、撩拨,一曲《十面埋伏》真好似万马千军也冲不破的无形大网,使人的心情都随着那忽高忽地的琴音纷乱、平复,再百转千回一番。
待到叶冉冉最后一串轮指的弹法飞快的把最后的曲子高亢部分弹完,整个大厅里静的连呼吸声都不可闻了。而那绕梁余音竟然好似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反复激荡、剧烈的回旋一般,使人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啪……,啪啪……”最先的一声鼓掌,众人才如梦初醒,视线向岑师父看去。就看到岑师父那一双消瘦无肉的大手用力的鼓动着,一双矍铄的眼神里满是期翼与兴奋,犹如知音相惜一般。
“师父!”潘盈盈见自己师父鼓掌就是心中一凛。
她原以为师父再怎么都会帮着自己的,何况叶冉冉一个小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就连皇宫的琴师,能够一曲与师父所作的曲子相合的也未有几个,她又怎么能轻易做到。
却不成想,现在倒是岑师父最先鼓掌喝彩起来。眼见着那一把“西域怜香琵琶”就要旁落他人之手,心中难受溢于言表了。
赫连铭勋却端坐一旁,只是面露微笑,一言不发。似是在等着岑师父评断,又像是在等着叶冉冉为自己这首曲子的解释一样。
岑师父却先开口说道:“说来惭愧,老朽还是第一次听到叶姑娘所弹奏的这首曲子,可是叶姑娘所作吗?这首曲子实在高深,其中深意真可谓荡气回肠又百转千回。可老朽却不知道,叶姑娘琴艺虽佳,为何要拿这首曲子来与老夫所作的曲子相配合呢?”
言外之意,岑师父佩服叶冉冉的琴艺,虽然不是炉火纯青,可这首曲子确实太过高深。但更一层含义就是,叶冉冉的曲子似乎与他的曲子并不搭调。
所谓一个是潺潺流水,一个是荡气回肠,犹如谈情说爱与戎马战场,如何又能搭对得上了。
潘盈盈听到自己师父这样一说,心里那块石头才算是放了下来。微微松了口气,眼睛直直的看向了叶冉冉怀中的琵琶,倒是觉得叶冉冉多抱一刻便亵渎了自己的东西,那把如此珍贵的“西域怜香琵琶”又怎么是叶冉冉这样的俗人有福气能用的。
可叶冉冉却“哈哈”一笑,笑的分外灿烂、洒脱。
又用手指轻轻的弹拨一下琴弦,在琴音飘渺辗转的时候从怀里拿开,放在了琴盒之中,这才慢慢的开口:“岑师父夸奖了。叶冉冉年轻学浅又怎么能够作出这样大气磅礴的一首曲子呢。这也是自古流传的一个琴谱而已,叫做《十面埋伏》。岑师父说的不错,这曲子确实是百转千回,最后又惊险万分,乃是写的一个将军被困的故事。这曲子看似和师父的人生如溪流的寓意相差甚远,可岑师父可曾想过,不管是人生激流,还是十面埋伏,都是曲折回转的一种人生经历;只不过有人安于平淡,有人戎马一生。到头来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尘归尘、土归土?饶是你统帅万马千军的将领,还是松下溪边的隐士,人生再精彩也不过终是成空啦。”
“……”听了叶冉冉的话,那岑先生单手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低垂下头沉思起来。
众人见叶冉冉竟然如此大胆,直面生死居然如此洒脱,一时间也不知道岑师父如何判定又如何做想,只是都不出声,静静的等着看结果。
而其中最为紧张的要数潘盈盈了。
但最为轻松自在、仍然一脸笑意的竟然不是叶冉冉,而是恭亲王赫连铭勋。就好像那将要易主的琵琶不是他所有一样,脸上的笑意倒是冲走了眼底的冰寒,双眸炯炯带着一种王者霸气,把那一张过分俊美的脸庞也衬得分外刚性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