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一个丢着看看天意,若是正面我便咬牙下剪子,若是反面,咱们索性拿谷香姑姑剪的做了交上去吧。”苏如绘想到自己的女红就是一阵阵的心灰意冷。
秀婉听得笑出了声来:“小姐这是个什么主意?”但她也犯愁道,“空放着这么好的料子,奴婢却偏偏是个手笨的。”想到这里,秀婉忽然皱起了眉,“糟糕,小姐,方才思烟姑姑进来时……”
那匹韶影春魂到现在都静静的摊在了桌子上,流光溢彩,任谁进来第一个看见的都是它。虽然方才秀婉下意识的挡在了苏如绘身前,可是为着做衣服,特意选了张大的桌子来放料子,哪里能全挡住?
偏偏这颜色这般的夺目,说思烟没看到,除非她不长眼睛。
“思烟姑姑不会说什么的,要不然她那么惦记璎华夫人,还要抽空把暖炉给我送回来干什么?”苏如绘这点倒是看得明白,“说起来这位姑姑也是可怜,若不是咱们自身难保,我还真想再送点什么过去,这么冷的天儿,咱们有着照应,还有银子打点,都过得如此冷清,淑月殿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宫里这些事情多着呢,小姐哪里管得过来?就是太后、皇后,也只是把大局照顾着。”秀婉毕竟进宫有几年,倒是看得明白,“只是小姐的心肠未免太软了,奴婢说句不敬的话,在宫里,这么着可是不行的。”
“秀婉你不知道,我自小没吃过什么苦,总觉得什么事情好好的说着做着就成,也就是进宫前,母亲拉着我耳提面命了一段时间,将许多后宅之事告诉了我,才让我晓得原来就是门阀里能像我那么长大的也不容易,宫里污七八糟的事情更是司空见惯,叫我务必要换了一副心肠来对待,可是一时间哪里就能够改过来?”苏如绘想到这里也不知道心里是庆幸还是怅惘。
秀婉倒是点头,她在宫外的家人都被武德侯夫人收拢了去,给了不少体面,就是要她好好伺候关照着苏家这位小姐,对武德侯家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苏家千年门阀,到现在历经数朝,如今在朝在野,都是卧虎藏龙。苏如绘的这一支是嫡系,苏氏现在在朝中乃是以她的大伯苏万润定国公为首,也是一员老将,只是因病致仕,只留了爵位在京畿附近荣养。
苏家的祖籍在青州,大雍一等的门阀,历来有江南宋、凤州卫、东胡刘、青州苏、西凉沈以及锦绣端木的说法。
这些家族绵延千年,历数朝而不倒,内宅里的争斗,比之皇宫内院也差不得多少。
武德侯家也是个奇葩了,他身为嫡系子弟,也有爵位在身,却内宅宁靖,这是有原因的。当初苏如绘的父亲苏万海在少年时,由于父亲关乡侯和兄长定国公——当时也封了侯的苏万润在,乃是一个典型的纨绔,整日里走马斗犬,猜拳聚赌,除了正事什么都干。
关乡侯为此气了个半死,等到为他成婚时,关乡侯撇下满帝都门当户对的闺秀不要,一心一意要给苏万海找个厉害的媳妇来管束,甚至放言即使门楣低一些也成。结果寻访到肃国公的嫡女,也就是现在的安夫人,闺字含茉的。安含茉自幼丧母,却自十岁起便主管肃国公的内宅,将一起子庶出兄弟姊妹、以及肃国公后娶的侍妾管束得服服帖帖,乃是帝都权贵之中口口相传的能干人物。
但也因安含茉过于强势,又出身高贵,让许多家族望而却步,毕竟大部分家族里人事勾心斗角,娶进安含茉,以她的性子,必定进门就要管家的,而且以她那手段,恐怕许多婆婆都镇压不住,让人心生忌惮,才拖了下来。
关乡侯听闻之后,却是如获至宝,大张旗鼓的去提亲,求得肃国公同意后,更是以极为奢华的场面迎娶过门。
安夫人进门后也没辜负公爹的期望,将苏万海调教的脱胎换骨,第二年就主动去了北方抗击戎狄,几番拼搏,也挣来了爵位官职,而且安夫人亦是入门不到两年,就诞下了嫡长子苏如铁。据说关乡侯在世时,每次见到了肃国公都是感激零涕,连称肃国公乃有福之人,才会生到如此能干的女儿。
关乡侯对这个媳妇极为满意与信任,宛如亲生女儿一般,后来关乡侯去世之时,苏如绘还没出生,听母亲身边的老嬷嬷说,安夫人悲痛欲绝,直如肃国公去世。
武德侯的后院虽然有几个小妾,多半都是无法推辞时收下的,武德侯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有没有去过五次,不过是放着养个闲人罢了。苏如峻的出生,全然是个意外。
苏如绘作为嫡出之女,又是唯一的女儿,自小到大被千宠万爱,虽然不敢说以为天下都是美好的,但也觉得四周一片歌舞升平。要不是进宫,安夫人那些儿手段也许到现在都不会告诉她。
不是安夫人愿意把女儿养得天真,实在是苏家的门楣,只要苏如绘不进宫,嫁进什么人家,都是吃不了亏!何况苏如绘那个已经二十余岁的长兄以及苏如锋,也不是吃干饭的!
但是谁能想到莫名其妙一纸诏书,就将才八岁的苏如绘召进了深宫之中?
一直到进宫后,苏如绘才知道原来步步锦绣之间,往往杀机暗藏。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小姐别怪奴婢的手笨,奴婢可先和您说好了,这衣服,裁剪之后,没有两天时间,奴婢只怕是做不好的,做好之后,也要仔细检查针脚什么的,留给您考虑的时间可真不多了。”秀婉见苏如绘感慨,却极为败兴的打断了她道。
“你让我再想一想,先去拿点果子来。”苏如绘刚才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这么一烦,倒是惦记着先饿了。
秀婉无可奈何的出去,片刻后,却脸色古怪的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