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不真心,以后才知道,现在说还太早了些。”苏如绘淡淡的道,“你问一问秀婉,从前顾贤妃待我是不是真心?”
秀婉轻声道:“这些年来谁不是打趣说小姐俨然就是明光宫的少主人呢?”
红鸾立刻噤了声。
苏如绘料得一点也不差,第二天的傍晚甘然又一次悄然而至,他看到的是穿着素色布衣怔怔独立风中的一个影子,单薄而孱弱,仿佛是三春新发的枝叶,叫人疑心连最柔和的春风都要将它吹折。
可是那份孱弱里,偏偏又带着门阀出身自幼娇养捧顶长大后都会拥有的傲气,坚韧一如翠竹,这种刚柔并存的姿态一向是最引人注意却也最容易惹人怜惜。苏如绘是背对着甘然的,远处有个人影在闪闪躲躲,甘然认出那是苏家送进宫的两个使女里剩下的那一个,他一皱眉,没有先惊动苏如绘,而是招手令红鸾近前来,低声问道:“此处风冷,怎不劝你家小姐回屋休息?”
红鸾生得美艳,即使含了泪带了委屈之色依旧是楚楚动人,与苏如绘的背影相衬更是有一种独特的凄艳,她含了悲声在甘然面前跪下,道:“楚王殿下,求您劝一劝我家小姐罢,她……”
说到此处,红鸾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哽咽了一下,甘然果然追问了一句:“她怎么了?可是想法不大好?”
“小姐……小姐似无生志!”红鸾顺水推舟。
“你们身为她的奴婢,昨天孤还提醒过你们,难道一句话都没劝进去么?”甘然很是不满,他虽然生母位份不高,可却是一落地就被送进西福宫的,霍氏算不上顶尖儿的世家出身,但在宫里,就是名正言顺的凤州沈氏之女沈淑妃,也越不过她去,作为霍氏唯一的养子,甘然即使依旧惦记着自己那被贬成最末一等佳丽的生母,却已经有了充分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尊贵,对奴婢们一向看不进眼里去,红鸾虽然美貌,甘然却未放在心上,毫不客气的斥责道。
红鸾听出他语气之中的不悦,心头反而一喜,面上却惶恐道:“奴婢无能……”
“罢了,你退下罢!”甘然懒得与一个奴婢多话,摆手让红鸾退下,自己缓步走向苏如绘。
苏如绘与他昨日在殿中阻止时的样子差不多,往日的鲜活沉稳大气统统不见,除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大家风范犹存,便仿佛一个木偶一般,眸子里无喜无悲,一派绝望。
看到她这模样甘然心底微微一窒,轻声道:“为何不在屋子里待着?”他本以为苏如绘站在这里是在看什么,到了近前才发现她什么都没看,目光涣散而空洞,这种绝望,甘然其实不是没看见过,长泰廿六年,因辛才人引起的巫蛊之案,那一次被清洗掉的许许多多宫人包括妃嫔眼睛里有看到过这样的空洞绝望。
但是苏如绘……那个即使被迁居春生殿,连过冬炭盆都要自己接济,却还敢为了淑月殿一个宫女之死与自己争吵的女孩儿……青州苏氏的嫡女……
甘然压下心底异样的情绪,定了定神,伸手按住她肩:“走,孤……陪你回去!”
“原来是楚王!”苏如绘仿佛到这个时候才回神一样,涣散的目光凝聚,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他一眼,挥手就要推开他的手,“殿下怎么来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苏如绘一拂没能拂开甘然的手,却反而让他感觉到这只手冷得像冰,不由皱眉,“回屋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