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距离正殿不远,陛下虽然未必就安置了,但听着喧哗也不成件事,奴婢身为陛下近侍,理当提醒娘娘。”牧碧微慢条斯理道,她可不是颜充华,出言为人求情,却连说辞都没想好,当下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见欧阳氏猛然转过头来,眉心攒动着怒气,她却夷然不惧的迎了上去,冷笑道,“虽然陛下这几日只召凝华娘娘侍寝了一次,但这回春狩好歹也是带了娘娘来压阵的,娘娘大人有大量,又何必非要与司御女过不去?”
“你!!!”欧阳氏才被她借着此地距离正殿不远的借口压住了,正思索着如何回话,冷不防听见了这么一句,等她会过意来,脸色一红复一白,险些没晕过去!
欧阳氏即使被去了昭训之位,她的凝华也是这回随驾里头位份最高的,出身也是最尊贵的,所以牧碧微说她是姬深带来的妃嫔里压阵的人物丝毫不为过,可牧碧微接下来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堂堂下嫔凝华,居然沦落到了与一介御女争宠的地步?
更何况司御女若此刻在这里倒也罢了,可偏生司御女不在——司御女如今正在正殿里头服侍着姬深呢!牧碧微这番话仿佛在说欧阳氏方才掌掴戴氏、如今呵斥颜氏,无非是明知道此地距离正殿不远,若有喧哗正殿那里也是听的到的,这是欧阳氏嫉妒司御女侍寝而不是自己,所以故意给司御女添堵呢!
欧阳氏一直自诩出身不凡又位份尊贵,看左昭仪之外的宫妃那都是把眼睛长到额角上去的,如今被牧碧微这么一说委实比当众一掌掴到她脸上去还要难受,见她脸色忽红忽白,邵氏心中一沉,扶住了欧阳氏的手臂,暗掐她一把示意她冷静下来,自己望向了牧碧微森然道:“牧青衣既然知道自己是陛下近侍,那么方才戴世妇率先出声喧哗,牧青衣为何不出面阻止?等到娘娘出言训斥了戴世妇,牧青衣如今却来说风凉话吗?”
牧碧微心想这邵氏年长还要陪嫁进宫,果然比欧阳氏高明许多,压根就不接自己的话茬,只管记对她有利的说辞,她若无其事的道:“邵青衣说的很有道理,实际上方才奴婢正要出言提醒戴世妇呢,不想凝华娘娘就抢先代奴婢出了声,说起来,奴婢还没有谢过凝华娘娘。”
说着对欧阳氏微微欠身一礼,但面上表情却是掩不住嘲讽——生怕欧阳氏看不出来自己鄙夷她连个青衣的职权也要越了去!
欧阳氏气得全身发抖,用力挣开邵氏的手,一个箭步冲到牧碧微跟前,高高的扬起了手——
“欧阳姐姐!”何氏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按住欧阳氏的手,笑着道,“姐姐的花钗歪了,邵青衣帮着扶正就是,邵青衣若无暇,还有妹妹在呢,哪里就要姐姐亲自出手了?”一边说一边似真似假的替欧阳氏整了整鬓边一支牡丹花钗。
邵氏却是深知欧阳氏经姜顺华一事,宠爱更加衰弱,姬深明明对承光殿也没有太多看拂与照顾,却迟迟不答应将她的位份升回去就是个明显的信号,自然不敢让欧阳氏在这里把事情闹大,她听何氏话里有话,正要借此下台,沉声道:“容华娘娘说的极是,凝华娘娘,这些子小事何劳娘娘费心?咱们先回去罢!”
何氏柔声道:“我看啊欧阳姐姐像是昨儿没睡好的样子,这也难怪,行宫到底比不得邺城里姐姐住惯的宫室,何况这儿的宫室又都是空了好几个月没人住的,不如这样,邵青衣你先陪姐姐回去,回头我叫桃枝送些安神香去点了……姐姐放心就是!”
听出何氏话中的安抚与许诺,欧阳氏又被邵氏一个劲的扯袖子使眼色,她又迸了半晌,才恨恨的去了,临行前怨毒的看了眼牧碧微,对何氏道:“你可要替本宫料理好!”语气里难掩居高临下,而何氏却笑容不变,微笑着保证道:“娘娘尽管放心就是!”
等邵氏陪着欧阳氏离开,牧碧微略歪了头看向何氏,却见后者也转首望了过来,此时暮色已经降临,行宫里的宫人提着灯依次点着回廊上的宫灯,见到两人仿佛对峙的局面,脚下步伐都不知不觉加快,点完了附近所有的宫灯,那宫人立刻溜之大吉,生怕被波及池鱼,灯火幽幽中,何氏忽然笑了一笑,先开口道:“本宫劝走凝华,留在这里,是想单独谢一谢牧青衣方才的提醒!”
牧碧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在容华娘娘心中,当真以为只是一句提醒吗?”
“即使不只是提醒但也起到了提醒之效,总是要谢的。”何氏平静的说道,丝毫不以她的态度为怪,缓缓道,“除此之外,本宫也是想与青衣暂时联一回手。”
“容华娘娘真会说笑。”牧碧微嗤笑了一声。
何氏却意味深长道:“牧青衣又何必坐地起价?你既然提醒在前,想来也有此意,本宫与青衣不过暂时合作,价格开的太高,本宫承受不住,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也是你我的损失!”
“正因为很可能就这么一回的买卖,所以才要开个高价。”牧碧微见她直截了当,也不作拒绝之态,换了悠然之色道,“反正不见得有下次了!何况容华富贵,又何必在乎这些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