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世妇皱了下眉道:“焦世妇若是占了欧阳氏的位置,左右她投靠的是牧宣徽又不是右昭仪,听说,如今陛下重用着那牧齐呢!”
“世妇刚才还说,册妃是要太后点头才正经的。”阿鹿歪着脑袋提醒道,“太后若是要为欧阳氏的事情迁怒世妇,又怎么还肯看着焦世妇占了欧阳氏留下的含光殿?相比之下,奴婢觉得后者更让太后不能接受的,奴婢却觉得,世妇更有可能晋位才对!”
这话听得戴世妇心里一动,觉得这两日的晕车也好了许多:“这么说来牧宣徽故意与我亲近……却有几分可能是当真想要助我?”
“世妇想啊。”阿鹿小声道,“右昭仪有唐隆徽……哦,如今是唐凝晖了,这几年来,唐凝晖帮着右昭仪做了多少事?旁的不说,就说何光训并从前的楚美人,哪个不是唐凝晖出的面?结果唐凝晖因此和何光训结了仇,后来又得罪了牧宣徽,如今弄得失了宠,可右昭仪还是半点儿不是不沾身?”
戴世妇眉心一动:“你是说,她想要我做唐凝晖?哼,这出头打前阵的差使,可不是什么好差使!”说着她微微怒道,“你看唐凝晖如今被降为了凝晖好歹还是九嫔之一,可从上嫔到下嫔,之前欧阳氏有太后撑腰都没能升上去呢!欧阳氏能废为美人,这一个唐氏有没有命在都是个问题!我怎么会走她的路!”
“世妇别急呀!”阿鹿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可若不依了牧宣徽,这晋妃……到底难了呢!世妇看这宫里头,两年前牧宣徽才进宫的时候,世妇不过十三位,如今新添了云台宫的小李世妇、景福宫的龚世妇、长锦宫陈世妇这三位不说,那沈御女前日才被召幸,虽然说如今还是御女,可谁知道这回狩猎里她把陛下哄得一个开心,陛下就给她升了上去?”
阿鹿特特提醒:“其他几位且不说了,但那沈氏——出身大族不说,她进宫还和太后有些儿关系呢!就是龚世妇,别看她得罪了何光训,咱们离宫前一日,不是听说何光训调养好了跑去宣室殿里缠得陛下临时把她也加进了随驾的人里头,那会龚世妇的妹妹龚中使不满,大闹了一场跑出宣室殿,一路哭着跑到景福宫里寻到龚世妇大哭,咱们都以为她们姐妹这回是完了,不想当天晚上,陛下还不是派了雷墨亲自把那龚中使接回宣室殿?龚家贫门,想像牧宣徽那么一飞冲天当然不可能,但陛下这样宠着龚中使,难免不会爱屋及乌,恩泽到了龚世妇头上!”
戴世妇面色一变,深深思索起来……
这时候被阿鹿提到的龚家姐妹却也正碰在了一处说着话,实际上,主要说的还是龚世妇,已经被正式定为御前中使的小龚氏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姬深身边伺候,抱着龚世妇的宫女才铺好的被褥,那架势就是打死也不走,龚世妇斥责了她几句见她怎么也不肯听,也只得把宫人打发了,苦口婆心的道:“你这是跟谁闹脾气呢?那一位是什么人?你又是谁?你当你这样成日里往我这儿跑是便宜了谁去?”
小龚氏沉着个脸,往旁边一扭:“我来陪阿姐睡!”
“我啊不要你陪!”龚世妇去抢自己的被褥,“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你看看这满宫里,论高贵左昭仪,论宠爱右昭仪!哪一个敢那样对着陛下大喊大叫,还一路跑到景福宫!若不是陛下还疼着你,隔日就叫雷墨来把你接回去了,你是不知道这会会被踩成什么样子!”
“那就叫人把我踩死了罢!”小龚氏哭了起来,也顾不上抱紧被褥了,连帕子也不用,就这么拿袖子擦着泪,恨道,“都说陛下金口玉言,他分明就是骗人!”
龚世妇沉了脸,训斥道:“这话像什么?这是你能说的吗?议论陛下,这可是一罪!”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小龚氏这话才说到了一半就觉得脸上一痛,却是龚世妇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怒道:“你再说一遍!”
龚家贫寒,就是龚世妇被何氏挑中抬举后,虽然在宫里日子过好些了,可也没那能力经常接济家里,小龚氏是一路苦上来的,贫家么,往小的孩子多是长姐长兄带大的,龚世妇才五六岁起就帮着家里照料弟弟妹妹们,如今一动真怒,小龚氏虽然是被姬深足足宠了两个月的,到底还是怕着她,被打了反而低下头来,哀哀道:“阿姐,我心里难受啊……”
“你难受?”龚世妇打了她,究竟也心疼,先抬手替她揉了揉,复恨恨道,“这宫里比你先难受比你更难受的人多了去了呢!你以为你是谁?别说陛下至今不曾立后,就是陛下有元配皇后——你看如今的太后,是先帝还没做太子时候的结发之妻,一路王妃太子妃皇后太后过来的,可就是这样,那些个先帝驾崩后送到了皇寺里去的人不说,高阳王和同昌公主的母妃至今都在皇宫里住着呢!”
小龚氏愤恨道:“我不是说这个——陛下当然不可能只我一个,不然阿姐又算什么?我是说,何氏去寻陛下那一回,她还在门外的时候,陛下亲口答应了要替阿姐你出气的,可谁想见了何氏盛妆打扮着,他一转眼就把自己才说的话给忘记了!这又算什么呢?”
龚世妇听了身子微微一颤,随即恨铁不成钢道:“糊涂!既然何氏求见陛下时,你就在旁边,怎么还叫她进去见着了陛下?你就不会拦下来?都是秋狩出发的前一日了,你拦上一日又怎么样?这样何氏就算恢复了容貌,秋狩也得乖乖守在邺都,没准还叫太后得个手——你怎么这么糊涂!”
小龚氏也很委屈:“早先阿姐不好的时候我一时情急冲到了定兴殿上……”说到这里她似想起了什么,面上微微一红,“也就是那会遇见了陛下……那时候何氏容貌枯槁,我看陛下望着她也很不自在呢,所以打发了她去给阿姐请太医,就带着我走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何氏狡诈得紧!”龚世妇看着她提到姬深时又是爱又是恨的神情,压了压心头的酸楚,一字字道,“她失宠不就是因为容貌枯槁才叫陛下不想再见她吗?若是没点儿把握又怎么敢去求见陛下?你当她是傻的!”
见小龚氏嘟着个嘴不说话,龚氏恨恨的拿手指一点她额:“我啊怕了你了!那何氏如今正在陛下跟前得意着,你还要往我这里跑!你是想她慢慢让陛下把你彻底忘记了,好随意拿捏咱们姐妹,叫咱们两个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
小龚氏听到姬深会慢慢把她忘记,面上到底掠过一丝惶恐,却还是强撑着道:“陛下才不会忘记我!陛下说了,这满宫里的佳人再多,可像我这样的人却只得一个,所以我虽然是中使,可也不必自称奴婢,更不必太过拘礼呢!”
“你方才哭过什么?”龚世妇冷静的反问,“陛下许了你收拾何氏,难道就做到了?”
小龚氏张口结舌,看得龚世妇连连摇头:“当初我就没打算把你留在宫里,可你既然那日踏上定兴殿又被陛下带回冀阙,如今也是有个正经职责在身的人了,若还是这样毛躁无知……你可要晓得,陛下身边从来不缺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