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十一与姊妹,并曲家的几个要好的小娘子一块儿游园,因见几只鸟儿在园子里唧唧喳喳的,就有个小娘子嫌弃吵得紧,命使女去驱赶,不想赶了几回都没赶走,有两个小娘子就烦了,命人取了弓箭亲自动手,不想有一个人的弓出了些问题,扣弦时弦忽然断了,非但将她自己的手腕割破,十一就在旁边,额上也挨了一下。”高太后也是惋惜的很,高家十一娘是她嫡弟的嫡出女郎,荣昌郡公只有高芙一个嫡女,虽然也有和高阳王年岁仿佛又没婚配的庶女,到底配不上高阳王的身份。
这高十一娘的父亲高仙,因有一位太后姐姐,身上也是有个县伯的爵位的,便是襄城县伯,襄城县伯的嫡女比荣昌郡公要多,足有三个嫡出女,高十一娘居中,但长女已然出阁,幼女却才八岁,在高太后的侄女里头,毫无疑问高十一娘是最有资格为王妃——她的性情大方得体,容貌也秀美可人,温太妃早就亲自看中了的。
听说高太后要自己换人选,并非是旁的原因,而是高十一容貌有损,温太妃倒消了先前的抑郁之气,道:“太后净会吓唬人,我还当是什么大事,以为十一娘瞧不上四郎呢,不想却是这么点小事,左右赐婚的旨意下去了也不是立刻就要成婚的,不过是额上被弓弦碰了,养上几日不就成了?”
高太后的笑容有些发苦:“你说的这话!十一娘再可爱到底也只是臣女,四郎可是托体先帝,正经的皇子王孙,哪里是她能够挑挑拣拣的?何况四郎同她年岁仿佛又被你教导的性情温和知礼,就是不冲着他天潢贵胄的身份,也足以叫女郎们倾倒了,这门婚事谁会不愿意呢?可荣昌夫人都亲自进宫来说了,那话虽然没有说死,但……十一娘额上的伤,怕是有八成要落下疤痕了!”
她叹了口气,掏心掏肺的说道,“咱们相交多年,一路扶持过来,你统共就四郎一个郎君,哀家不能不为你们多考虑考虑!要说高家那是哀家的娘家,四郎又是身份尊贵,人也好,十一那孩子,哀家也喜欢她喜欢得紧,可思来想去,到底不能委屈了四郎!”
见温太妃要说话,高太后抬了抬手道:“哀家晓得你不是看重色相的人!四郎也是个好孩子,但如今赐婚的旨意没影不说,咱们是连口风都没透,知道的人都守口如瓶,不过是咱们这么一说罢了,没名没份的,就叫四郎娶个破了相的王妃,就算你舍得,哀家也没脸去见先帝!四郎,可是先帝的幼子,怎么可以委屈他?”
温太妃道:“太后与我说的都是知心话儿,我也不与太后说虚的,咱们为人父母的,最崇尚娶妻娶贤,十一娘这孩子我是喜欢的,在四郎跟前,我也透了些口风,他也说十一娘这性.子投他的缘,如今忽然这么一下子……这……太后就要我换人,高家的女郎们虽然我跟着太后也看过听过些,但先前总是看着十一娘,倒不是说旁的女郎不好,但在我眼里,却是十一娘最好的。”
“这都是命。”高太后苦笑着道,“何况有三郎的事情在前,幼菽……唉,先前二郎同三郎说上几句话,竟都被那起子妇人扯上了她,想当初她还是曲家嫡幼女的时候,那气度那风华,哀家还曾与你说过,宣宁被先帝宠的那么个飞扬跋扈的性.子,也就幼菽与她站在一起能不被压下去!可你瞧这孩子入宫以来过的日子,哀家如今都不敢见威烈伯夫人!”
“陛下到底还年轻,少年人么总是喜欢好颜色的。”温太妃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安慰她道,“何况宫中一直没有子嗣,若是这会小何氏能够诞下一子,陛下有了皇子,为着子孙,也必定会有所改变,届时自然就明白孙氏、何氏之流到底上不得台面,这宫闱总是要左昭仪这样的大家子才能够出来主持大局!”
高太后叹道:“哀家等他长大等的也够久了。”
又道,“因着幼菽这件事情,哀家也琢磨出来一个理儿,咱们这把年纪了,论尊荣富贵,也算看尽人间顶尖儿的东西,除了子女又还有什么可惦记的呢?可见这儿妇到底不能由着咱们挑,毕竟日子是孩子们自己过的,哀家当年就是想着三郎与幼菽也算是一起长大,便是幼菽容貌不算出类拔萃,但气度见识放在那里,哀家也不求三郎对她宠冠六宫,但给她个皇后的体面总成罢?幼菽是威烈伯亲自教导出来的,最是大气不过,绝非吃醋拈酸的人,只要三郎懂事些,他们两个总是能过的,却不想幼菽比哀家想的更大气更贤德,偏生三郎那么不争气!”
高太后说着眼眶就红了:“这事情委屈了幼菽,到底她姓曲不姓姬呢,四郎虽然不是哀家生的,可咱们这些年与亲生姐妹也没什么两样,哀家自也拿他当亲生子看待!咱们年纪大了看开了,自然知道这新妇还是德行重要,可少年人有几个不喜欢好颜色的新妇呢?十一从前还好,这一回,哪里还能再嫁四郎?”
温太妃听她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无论心里怎么想的,到底只能叹道:“太后这样说……我如今心里却也乱得很,四郎那儿,早先与他已经说过了,他与我一样,都道事情是稳稳的,压根没往旁处想,还琢磨着向大郎打听下高家的园子如何,打算修王府时比着做一些地方,好叫十一娘见了也亲切,这会,我可不敢答应了太后,待我先寻了他来,与他慢慢的说罢!”
“这件事情总是哀家与高家对你不起,如今高家怕是没有特别合适的女郎了。”高太后很是歉疚的道,“或者……你看曲家倒是有几个年纪仿佛的女郎的,虽然未必有威烈伯的嫡女那么好,却也不比十一娘差,你若有意,哀家宣她们进宫给你过过眼?”
“还是先与四郎说了罢。”温太妃苦笑。
高太后思忖了片刻,点头道:“那也好,哀家等你消息,若想看哪家女郎莫要客气,咱们身份辈份放在这里,谁家的女郎被你瞧中也是她的福分!”
待温太妃心事重重的离开,高太后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看了眼宋氏,问:“那一个对曲家女郎的弓弦动手脚的庶女,当真全是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