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就问:“差了多久?”
“一个半月。”
“那就是要到明年二月里?”何氏想了一下,“如今却才十月,按着宫里以为的算计,十二月初开始就要派人来了?”
聂元生接话道:“我原本打算设法将山路弄坏。”
“这个法子虽然好,但若是太后担心皇嗣,使太医背着药箱翻小路上来,总不能处处小路都出事罢?”何氏立刻指了出来,见聂元生但笑不语,又道,“可是在邺都里还有打算?”
“若是到时候许多太医都忙不过来,自然就没这个功夫了。”聂元生沉吟道,“就怕有人日后会拿这个说嘴,认为这个孩子……不吉。”
何氏抿嘴一笑:“可见是关心则乱,聂舍人居然会在这里想不开了。”她侃侃道,“咱们的目的,无非就是叫太医来不了,又何必非要绕个圈子?只要太医来不了,这边的赵守义是个新进太医院的,人脉不广知道的也不多,届时,就说皇嗣晚了几日出生……就行宫里这几个人么,都封了口也不难的,只要没抓到铁证,之前又没什么风声,谁能说牧妹妹你带回宫的不是皇嗣呢?”
就好笑道,“聂舍人到时候给太医院里的各位放些起不了身却死不了人的东西,嗯,虽然太医院诸人都擅品药,但以舍人之智,也不可能全然没法子罢?实在不行,寻些人蒙了面,路上将太医杀了,反正,到时候可以推到有人不希望牧妹妹这一胎生产顺利上头去,由着右娥英与左昭仪互作文章去罢!”
听她这么一说,聂元生不由一噎,半晌才道:“是我想左了,竟只想到叫妃嫔多病几个上头去。”
“这就是欲盖弥彰了。”何氏淡笑着道,“舍人到底身临其境,所以很多时候想着撇清并不叫人生疑,结果反而徒然的兜了许多圈子。”
三人又商议了几件事,大抵是聂元生与何氏都肯定苏氏、曲氏之间必有冲突,为今后作的揣测与预备,聂元生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何氏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轻声道:“我当初猜到你们之间有私时,只想着以为你才进宫,怕我害了你去,这才故意勾引他,而他呢,虽然是陛下宠臣,但一来无长辈护持,根基浅薄,二来贪图你的美色,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但如今看来你们倒也有几分真心,在这宫闱里,实在难得。”
牧碧微到底怀孕在身,说了这些话早已觉得有些乏了,就道:“我听你语气对陛下倒也没太多同情?”
“我同情他做什么?”何氏一扬下颔,轻蔑道,“昏君一个,无非命好生在了帝王家,又靠着高祖眷顾才得了这帝位罢了,说句不好听的,我虽然是女子,换了我去垂帘听政,做的或许还比他好些!”
又啐她,“你道人人都像小龚氏那样呢?会被他轻而易举的迷惑住?”说着她又冷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你自顾不暇,想来还不知道小龚氏的事情——她如今瘦得活脱脱一把骨头!被她姐姐龚世妇求着回了景福宫,已经到了我都懒得去与她算旧帐的地步了,你说,为了那么个喜新厌旧的人弄成这个样子,当初又是何苦?”
牧碧微想起来当初之事就问道:“那日她到底是有意见着陛下还是无意?”
“谁知道呢?”何氏嗤笑着道,“也是她运气好,唉,如今看来或者是运气差罢,你也知道当时我形容枯槁很是不好,对比得她生机勃勃又青春年少,不然,若我当时容貌无损,就这么个小丫头当着我的面也能留在宫里?当我这些年白混的么!”
“也是可怜。”牧碧微道,“如今她也失了宠,你就不要落井下石了罢?”
何氏看她一眼,琢磨片刻,笑了:“嗯,她对你是极好的,不怪你要给她说话,虽然她从前几次三番的与我作对,不过看在你的份上,只要她不复宠,我就不为难她了。”
她又说起小何氏,“不管那小龚氏当初是有意是无意,总之龚氏这个姐姐做得很是欠缺,你看我从来都不叫宝绣被陛下见着的,为的是什么?就连宝绣有次远远见了,下次进宫与我夸了几句,说陛下生得好,我苦口婆心开导了她两个多时辰,又叮嘱我阿娘回去之后务必叫她改了以貌取人的做派……”说着说着她又愤然起来,“不想,才替她没被陛下迷昏了头庆幸呢,回头见着你大兄,她就发起了昏!如今是你大兄说东她绝不往西,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觉得你大兄待她就是好!”
瞥一眼牧碧微,强调道,“这次你怀孕的事情,她是当真没告诉我,我来之前也不确定……不然,我定然是先害了你再打着伺候你的旗号过来,免得太后问我的罪!”
牧碧微眯眼笑道:“你若是先下手呢,指不定我就想起来盯好了赵太医了,偏偏这些日子没什么事情……我这不就糊涂上了?”
——她不得不承认,若是去掉两人之间的仇恨,与何氏说话,实在比与叶寒夕说话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