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么一声唤,当真是柔肠百转,姬深不由起身迎住了她,苦笑着道:“先前几日荣衣昼夜难受,朕陪了她几日,加上星夜而返,有些疲惫,昨日母后已经使了任仰宽给朕开了方子,调养几日就不打紧了。”
又说右娥英,“孜纭这一身风尘,路上必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蒯贤人正要替主子表一表功劳,右娥英已经又哭了起来:“为了表兄,我就是再吃些苦头又有什么关系?若是表兄受的苦,我能够替表兄承受,再苦我也是甘心的。”
“说的什么傻话。”姬深怜惜的握住她的手,“这么几天不见,你竟就瘦了许多。”
他们两个在这里互诉别后,情深意重,不远处的榻上,步氏眼神讥诮,冷冷扫了眼不远处的落影,忽然咳嗽起来,落影浑身一抖,忙出声打断了右娥英接下来要说的话,惊慌的叫道:“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姬深一惊,回过头来,恰见步氏咳到帕子上的一口血!
“荣衣!”姬深赶紧要上前,不想右娥英见了那口血,脸色顿变,一把抓住姬深,急道:“表兄千万别过去!”
姬深被她拉住,又见了步氏摇摇欲坠的身影与投来的无助一瞥,怒道:“你做什么?”
“表兄,这咳血之症若是痨症那可是要过人的呀!表兄你身系万民之安危,怎么可以近前?”右娥英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哀求道,“若是表兄实在担心步隆徽,就叫我留下来代表兄照拂她吧!表兄若要过去,且先杀了我再说!”
右娥英说的斩钉截铁,听到个痨字,姬深也不禁变了变脸色,落影更是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药碗都撒了!
蒯贤人如何肯放过了这个机会?当下扑通一声跪下哭求道:“陛下,右娥英乃是夫人嫡亲长女,爱若性命,若是因近身照料步隆徽染上痨病,奴婢合家也抵不了右娥英半根手指啊!奴婢远受夫人大恩,愿代右娥英照料步隆徽,乞求陛下尽快带右娥英离开此处!”
主仆两个一搭一唱,顷刻之间就把善岚殿说得仿佛沾也沾不得一般,痨病在此刻几乎是默认的无法可治,姬深手里来自遥远大秦的底野迦号称善除万病,但也只剩小半瓶了,何况这个善除万病,不过是前朝传下来进贡使者的说法,谁知道是不是当真有效果?
姬深正当年轻,再怎么喜欢怜惜步氏,还没到了冒着染上痨病也要留下来陪她的地步,被蒯贤人这么一哭一催促,姬深不及多想,反过来拉住右娥英,匆匆叮嘱了殿中人一句:“好生伺候着隆徽,否则朕必不轻饶!”
跟着就拉了右娥英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殿门——右娥英一出去,就提醒姬深:“还要速召任太医过来给陛下看过了才好,陛下万乘之躯可容不得半点儿意外!”又说善岚宫,“出了这样的事情,步隆徽又才没了子嗣,总不好叫她和旁人一样避出宫去!我看还是多请几个太医来替她治着罢?至多……把善岚殿封了。”
姬深如今正满心的担忧自己,和懊悔这些日子在善岚殿里待久了,闻言正要点头,猛然想到昨日之事,也不及和右娥英说,急急的吩咐雷墨:“朕这几日去了太后的和颐殿和微娘的澄练殿,这两处地方速速也派了太医过去!”
右娥英听到个澄练殿,立刻哎呀了一声:“陛下!牧光猷那里还有西平公主和三皇子呢!”
——高太后那里也养着皇长子、最重要的是,皇次子可是姬深亲自从和颐殿里要出来,抱到善岚殿的!方才只顾拉着右娥英出来……这么一算,三个皇子竟然都有被染上痨病的可能!
一时间姬深也是脸色煞白!再也没心思去想步氏看着自己将她撇下的情景,厉声命卓衡:“速去将二郎抱出来!”
只是步氏若是痨病,在善岚殿里住了两日的姬恒那么小,是三个皇子里头最容易染病的一个,如今却要抱到哪里去好?
姬深正自思虑,就听右娥英自告奋勇道:“表兄,左右我方才也进了善岚殿的,不如就将二郎放到我的锦瑟殿里去,等他没事了再送回姨母殿里!”
“这……”姬深因被她提醒才立刻离了善岚殿,又觉得右娥英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赶回,总不能害了她,因此就迟疑了一下,右娥英情深意重的道:“我只怕不能为表兄分忧……到底我自己没有生养过,怕照料不好二郎呢!”
“二郎自有乳母侍者看顾,有什么照料得好、照料不好的呢?”姬深不及多想,脱口而出。
右娥英就趁势道:“那就叫卓衡将二郎给蒯贤人罢……蒯贤人却是照料过我们兄妹几人的,料想只要二郎没……定然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