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知道受骗,瞪她一眼,道:“如今左昭仪那贤德的名声可是被摇动了?”
何氏见她开始说正事,也不再捉弄她,笑着道:“看不出来先前那只会喊打喊杀克扣妃嫔用度的右娥英还有这么一手!我今儿才回来,就听底下人一边说着强风知劲草,一边赞了右娥英心疼皇嗣,就说左昭仪看着那么贤德,听说了痨病也不敢上前呢!”
“如今也没人去跟左昭仪问罪,左昭仪想辩驳都不太能。”牧碧微沉吟着道,“我就在想着,那步氏不过咳了口血就被污蔑上了,右娥英这会行事也太顺利了罢?”
“其实,华罗殿里还有个长康公主呢,左昭仪哪里会没话说?”何氏悠然道,“只不过啊,现在太后明摆着就是纵容右娥英,左昭仪向来就不得宠,之前地位稳固,全靠了娘家和太后,如今太后转了风向,右娥英的父亲即使交了兵权,底子在那里,她还是高家的外甥女呢!这宫里,跟红顶白,都是无师自通,你等着看罢,只要右娥英继续这样仁慈两回,必然就能把左昭仪那贤德的名声盖下去了!”
顿了一顿,何氏又道,“只不过左昭仪当初才进宫就能够安置下范氏之流,可见手腕和筹算的长远,今日这样的局面,打从右娥英进宫之后,论理她就该想过了的,我在想着,差不多她也该还手了,不然别说宫权了,估计都要牵连到前朝去了。”
两人说了这么一番话的次日,步氏就向姬深提出要移出宫去住。
姬深心头还是有点不忍的,正迟疑之间,小龚氏忽然上前道:“陛下,隆徽娘娘真的是痨病吗?”
“嗯?”姬深一怔,雷墨严厉的看了眼小龚氏,不冷不热的道:“事关宫中诸位贵人安危,尤其涉及到了陛下御体,并太后娘娘及诸皇子、公主,龚中使还当慎言。”
小龚氏怯怯的望了一眼雷墨,却仍旧坚持着道:“奴婢从前在宫外的时候,邻舍家的长辈曾经也是患着痨病才死了的,奴婢因为年幼贪玩,曾进过那长辈所待的屋子,后来为此还被父母送到乡下待了两年……记得痨病之人到了咳血的时候,已经是面目苍青、瘦得一把骨头,可隆徽娘娘前几日还是好端端的,这……”
姬深沉思了片刻,问雷墨:“太医怎么说?”
雷墨心头暗恨小龚氏多事,却不得不答:“太医进了永淳宫,如今还没出来。”
“使个人去问问。”姬深皱眉道,“便是不能肯定是不是痨病,隔着宫门问一声都不会吗?”
雷墨无奈,只得使了人去,半晌,去永淳宫的小内侍还没回来复命,左昭仪却到宣室殿来了。
姬深皱眉:“幼菽过来做什么?”
左昭仪也不介意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心平气和的道:“这两日长康着冷,我成日里抱着她来来回回的哄,却不想宫里竟传出痨病来了,只是步隆徽那里,我刚才去看了下,觉得不像是痨病,问过她身边的人,也只说就咳了那么一次血,反而当天更精神了,连晚膳都多吃了几口,问太医,太医道怕是先前郁结在心,把堵着的血咳出来就要好了,偏赶着叫孜纭看见,孜纭年轻,只听说痨病会咳血,却不知道会咳血的未必就是痨病——说起来,步隆徽是层层采选上来的,一路有人把关,到了邺都之后,更是聂舍人核过、太医挨个诊断过,若是不好的人,怎么会容她带到陛下跟前?”
姬深听得心头一松,到底还有些将信将疑:“当真不是痨病吗?”
“陛下这几日都在善岚殿里陪着步隆徽,如今可以叫太医来说一说痨病的症状,甚至找本医术来对着看,毕竟痨病也不是难确诊的病。”左昭仪平静的道。
于是容戡就被召到宣室殿,将痨病的症状一说,当下有内侍取了医书上前,姬深一一对照,回忆片刻,脸色便缓和下来,有些尴尬与不快:“看来孜纭弄错了。”
这时候去永淳宫询问太医的小内侍恰好跑了回来,被雷墨使了个眼色,便上前跪禀:“回陛下的话,太医说隆徽娘娘不大像是痨病,不过为宫中诸贵人计,还需再看几日。”
姬深如今已经有大半相信步氏没有染上痨病,但太医所言他也觉得稳妥,就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必移宫了,按着医术所言再看上两三日,是不是痨病总该有定论了罢?”
容戡道:“回陛下的话,足够了。”
左昭仪见状,便告辞道:“事情既已查清楚,那我就先回去了。”她走的干脆利落,也不居功也不自夸,姬深正觉得被右娥英吓唬了一番有些面上无光,也不去留她,倒是回头看见小龚氏乖巧的站在旁边,便柔声道:“初一越发的细心了。”
小龚氏眉眼平淡的道:“奴婢只是尽己之责,当不得陛下称赞。”
姬深近日难得这样留意她,一下子就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疏远冷淡来,却是不怒反笑:“怎么初一如今还要怨怼着朕吗?”
“初一哪里敢?”小龚氏听了这话,眼眶就红了,也不再自称奴婢,几乎就要泫然而泣——姬深含笑携住了她的手道:“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嗯,这些日子因着荣衣也委屈你了,只不过她如今也很不好,你比她先进宫,该让着她些才是……”
小龚氏安安静静的听着,慢慢擦着泪,听完了,露出一个卑微而纤细的笑:“只要陛下不再赶初一走,就什么都听陛下的!”
“真乖……”姬深抚了抚她的鬓发,雷墨等人都识趣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