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牙缝里吐出来几个字后,把眼神迅速地看向了天空,这也叫眼不见心不烦。
“翠花,我们回家吧!”
妈的,这句话听起来,又扎心,又刺耳。
老马说完,又甩给我一个老狐狸一样的笑,要拉着翠花离开。翠花下意识地闪开了他,一甩头,转身走去,瀑布般的过腰长发在她的背后,左摇右摆,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老马随着跟上去,喊叫着:“翠花,回家给我炒菜,我喝酒。”
我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一股子莫名的、酸酸的滋味从我的体内冒了出来,这种滋味,着实的令我不舒服。我好像一下子变得委屈了,委屈的我一下子生气了,心头突然升腾起莫名的冲动和愤恨来,我猛地提起来铁拐,狠狠地朝着脚下的一块红砖戳去,单听“啪”的一声响,脚下的红砖变粉身碎骨了。
妈的,反正横竖我都是一个人了,我也是一个要死的人了,也不怕拖累谁。老狐狸,你等着的,你要是在敢欺负翠花,我一定用我的铁拐把你的脑壳敲碎了,让你脑袋里的玉米面糊糊流满大街。
我咬牙切齿的骂声在心里还没有落地,突然间,一颗大大的泪,从眼角沁出来,缓缓流过我的面颊,给我带来了麻/酥/酥的痒痛。
在院墙那边一直看着我们的石磨,看到老马拉着翠花回家了,他翻过墙头,跑到了我的面前。
磨磨的真实姓名叫石磨。石磨父母是勤勤奋奋的老农民,一辈子一共生了九个孩子,八个姑娘一个儿子。老婆生下儿子后,满身疲倦地问庄稼汉的石皮匠,还想要不?石皮匠连连地说着,不要了,不要了,这是最后一个了,有最后这一个末末崽子也就足够了。从此,这个孩子也就有了属于他的名字,石磨。乳名,末末。
如今,石磨已经成长为一个临近中年的汉子,真正地成了磨坊里的一盘老石磨,硬邦邦的。中等身材的他,膀大腰圆,一张大胖脸盘,像是发酵的面团一样,白白嫩嫩,饱满得看不出一丝沟沟坎坎,他前额低矮,细长细长的一双眼神,显得慵懒无神,总是给人一种若有所思的错觉。他娶过两房媳妇,收获了四匹生龙活虎的小牛犊子。在村里,人们还是喜欢喊他末末。男人喊他时,总是走声走调,听起来像“摸摸”,每当这时候,石磨都会瞪圆了眼睛,喊着:“你不认识公母啊!我是个雄性动物,乱摸个什么?”女人喊他时,总是字正腔圆的,听起来就是“末末”。每当这个时候,石磨都会憨笑着眯了眼睛,嬉皮笑脸地嬉闹着:“我都让你摸了这些年了,还没有摸够呢。”我可不管他是公还是母,是“摸摸”还是“末末”,我一贯喊他“磨磨”,我说他是一盘总也转不完的老磨,是一盘总也磨不损的石磨。开始的时候,他也是满腹的怨恨,与我打斗。最末了,他这盘老石磨还是没有经得起我铁嘴钢牙的磨,磨的他没有棱角,心甘情愿地让我喊他“磨磨”了。
石磨也是我的邻居,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哥们儿。虽说我们两个同住在一个村子里,又是邻居,还是村里公认的最好的哥们儿。但是,他是白天鹅,我却是农家院里大白鹅。最近几年,我和石磨都不约而同的成了村里的焦点人物。石磨是一个特别会用脑袋赚钱的男人,他做了一个牛经纪人,给人家买卖奶牛,吃中间缝钱。没有一年,他就成了当地一个小名气的土鳖人物,接收到了村里人铺天盖地的羡慕的目光,几乎都要将他灼烧成锅巴了。去年,面相憨厚,而且相貌也算端正的他又在外面领回一个如花似玉、浪漫赶潮流的大姑娘,把家里的那个娴熟的良家妇女给辞掉了。可喜的是良家妇女的妻子还是打骂受辱之下坚决不离家门,甘愿留下来帮着石磨照顾孩子和院里的那群猪,情愿做石磨的一个挂名老婆。这件事情,一时间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村里的那些兽们更是羡慕、妒忌的爬树上墙了。与他有着极度反差的我,则因为我的日子被我过得落魄了,我一度成了村里都不愿意鸟的人了,招来了村里人嘲笑和讥讽。为了躲避开那些兽们能杀死人的目光,我几乎要钻进老鼠洞里去躲避了,那样一切的一切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