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就连一边当着透明人的鸿胪寺署丞都不敢左右逢源,礼部此举无疑是对崇祯的质疑,包括京城里的傅宗龙和温体仁都未必能想到,一个够蠢的王应熊竟然还有着这么个蠢上加蠢得下属主事!
“这……”李越方要出言辩解,这边的方成摆了摆手,一脚将眼前箩筐踢倒在地,女真鞑子的人头有如滚葫芦般一个个滚了出来,那一个个死不瞑目的脑袋睁着瞠目结舌,只听方成大喝一声。
“你敢!”
散落在外的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再加上方成已经摸到刀把上的手,衬托上身高的方成仿若一个从地狱而来的恶鬼杀神,这一威吓,却是让所有人都想起来,眼前这些人可都不是善茬,那可都是能杀的关外女真鞑子虏获数千首级的武人!
气势!杀气!
这可不是一帮子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京官们可以比拟的,更别说是礼部这么个太平衙门,党争!争得再厉害那也就罢官,能真正掉了脑袋的,屈指可数!被大明皇帝们打屁股再打个血肉模糊,那等震撼力也不比五千颗人头!
说起来不多,每年各地送上来战报斩获的倒也有这么个数,但那都是虚的!不比这实实在在的这些个眼珠瞪得巨大的鼠尾脑袋!
这等杀人如麻的一群人,而且还足有三百,要是进了北京城?
这礼部的主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自己好像是得罪了帮十足得罪不得的亡命之徒,这下子他是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竟是连职责所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从哪来的滚回哪去,短短一眨眼,此人已经领着礼部众多下属跑了个没影,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后悔个半死。
当官的自然都是惜命的,不然他也不会去当什么官,这要是被皇帝杖毙,那至少还有个‘留的清白在人间’,可要是在城外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被一棒子献功的武人给弄死,估计就算是王应熊那也不会给他出头去,要是让崇祯怒起来,这炒家灭族都是几句话的事!
他倒是只记得上官的叮嘱,忘了全天下可不是谁都把大明的礼部当回事的!
“却是个孬种。”方成不屑的把刀把放了回去,这一生清脆的响声,把所有人都给惊醒了过来。
实在是刚刚的惊骇,实在太过于大了!
先不说王应熊个蠢蛋派出个更蠢做出这等事情,拿着礼部来压人,还言语出言侮辱,至于对方的反应反倒还不算激进,至少这君子不可辱,武人亦同,这帮人只是作势拔刀还真不算过分!可那也要分地方啊?
京城脚下,一棒子献功的海寇,虽说做出了震惊朝廷的事,但也现如今没半分名分,又凭什么要斩杀堂堂朝廷官员不可,狂妄,简直是狂妄!
只是也幸好这事最后没闹大,那兵部的主事松了口气,至于礼部的人回去怎么跟崇祯嚼舌根那也是兵部上官的事,他可说不上半句话,最多将如今的事情向上官如实禀告就是。
“方将军,人头是点了,只是这礼部官员已入城,如今无了礼部的人在,怕是这进城就要拖些时候了……本官还要去城中禀告一番。”那兵部主事忐忑的迟疑了一番,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么一席话,实在是礼部的人不在,他兵部只是代表傅宗龙这个左侍郎出来迎接,主要的流程可都要礼部和鸿胪寺来做,而且,现下也要时间好做出应对。
刚刚眼前这身高体壮之人作势拔刀的模样可实在在他心里留下了个深印象,一开始决定绕开礼部也要迎进城给兵部造势的想法为之一弱。
兵部可不想养虎为患!养寇自重!这满天下的贼寇已经够多了!
“话虽如此,可我等已经点齐人手,这怕是再耽误下去又是一天……”李越越过方成,直接接过了那兵部主事的话头,这也是方成跟他使了脸色,这么着都说过这趟以李越为主,自己跟过来只是最多只是想见见那个被叫做‘君非亡国君,臣乃亡国臣’崇祯,再出风头岂不是凭空惹人疑虑?这趟出的莫名其妙的风头已经够多了!
“还望李庶尹能够见谅,我等这就回城禀告上官,尽快给李庶尹一个答复。”那兵部主事诺诺的拱手应付,如今这事闹成这般,他也做不了主,只得尽快上报就是。
如此一来,方成,李越等三百零二人兼五百人民夫重新搭建临时居所住了下来,只是人人心口都窝了一把火,说到底方成带来的这三百人都是些忠心耿耿的汉子,更是在复州城下和女真骑兵一战,割了岳托首级的善战之卒,虽说今趟是进京献功,连配备的火枪都未携带,只是人手一把戚家刀,清一色的锦服,只是这战功那也是是实打实杀出来的,当初复州城下死了多少同胞兄弟,这才能一口气将八旗中的两红旗杀了个元气大伤,当初听说要进了大明的京城向皇帝献功时,大多数人都是昼夜未眠,一路从山东行来也是精神亢奋的很,这皇帝陛下是什么人?那可是九五之尊!全天下最大的人!自己这些几年前还是矿山里的矿徒,鞑子下面的奴隶现在都能给九五之尊献功了,那可是多大的功劳?而且沿途州县的父母官又是小心招待着,身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圣意,这些个几年前的穷苦汉子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如今竟然被区区一个微末小吏如此侮辱,就算是朝廷大员那又如何?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尔!
众人口上不说,心里却有了芥蒂,这一来二去也就对进这京城少了几分兴趣,再是繁华那又如何,终究不是自己的家,相比之下,反而是那偏安一隅的耽罗府才是归处才对。
而且,这一路上也见识了不少大明的城镇,沿途可是荒凉的很,即使是进了北直隶地界开始人迹多了起来,人多也是各个面黄肌瘦,人人都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和耽罗府的庆尚港的繁华是没得比。
心思淡了,营地就不再显得如昨晚那般热闹,兵部的人留了一部分下来,只是双方的气氛已不如昨夜那般热烈,吆喝着喝酒的一个都无,也不知到底其中发生的龌龊事让人多恶心!
至于那个兵部的主事,只是已经到了京城里兵部左侍郎傅宗龙的家,当即大致将情形说了一番,也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只是在形容王应熊派出的那厮的丑态时,也顺带说清楚城外那帮人怕是并不会如想象中的听话,将功劳举手奉上给兵部。
“哦?”傅宗龙略微迟疑了一番,倒是对这一席话深信不疑,此次他怕出城有失,本就是担心王应熊从中作梗,所以派出的这人也是自己的心腹,平日里可不会多嘴的人,既然他这么说,那就自然没错。
“那就别让他们进城!”傅宗龙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断然的道,这功劳,不给他兵部,难道他还不会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