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顶着东江镇名头的耽罗府军开始安妥下来,半月之中只是偶尔进城来买些必须要用的炭火以及柴薪之外更无扰民之举,这倒也让一众庐州府里的官吏安下了心,虽然奇怪,但也总比来得是一帮子比起贼寇都更要扰民的官军来得好,只是天下没有不黑的乌鸦,但能安分就多安分一阵子总归是好的。
等着又过了没几天,这次那东江镇总兵方成派来的人直接就跑来要征发五百名壮丁,庐州府上下虽然扭捏着不肯答应,毕竟这壮丁被雇用去就成了辅兵,这要钱没钱,又得耽误治下的农时,自然就不肯,可等着来人直接开出了三日一钱银子后,庐州府上下简直觉得太不合常理了,这怎么可能,第一次眼见官军征发壮丁竟然还给银子的,于是虽然众人疑惑,但也不得不把这告示往外一贴,自然是从者如云。
毕竟三日一钱银子,一个月就是一两之多,这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是在太平时日,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弄到十几两多的银子,而且,这还是只是做苦力而已,想来是管饭了,那这个数目就更多了。
东江镇来的人在先行支付了半个月的七百五十两银子后,庐州府上下这才认识到,大明竟然还真有这种有银子没地方花的总兵,虽然只是五百人,说来也只征用一个月时间,但这也是一千五百两啊,一个月一千五百两,这要是摆别的,足够再多征召一些兵马了,也不会拿到一些临时的壮丁身上,毕竟壮丁,连辅兵都不如,至少辅兵不少都是固定的,而壮丁只能做些苦役。
会不会去的时候是五百名大活人?回来就是五百具尸体了?于是一帮庐州府的官吏们在心惊胆战中等了半个月,果然,到了半个月后又有人送来了后续的七百五十两,回来送银子的一样有几名一开始去的农夫,虽然眼看是被封了口的,但也明说他们没干太多的苦活,现下都活着好好地。
这才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毕竟,整个庐州府除了知府是朝廷派来的,这些属官小吏大多都是本地人,这要是送出去的五百个大活人,回来的是五百具尸体,里面乡里乡亲的自然不少,到时候别的不说,这怎么着也要逼着自家的知府大人上奏参上一本了,这可比起反贼都做得过了的事,好在一切都是杞人忧天而已。
等时间到了五月初,这次来的不少就寥寥几个送银子的了,但也不是就那五百名出发时候的壮丁,而是这些个壮丁又押解回来了一千多人,用绳索捆着连成一片,顺带还有十几筐的黑不溜秋的东西。
人回来了就好,庐州府上下的大小官吏也都松了口气,难不成这姓方的总兵真是个善男信女不成?可看着那给捆起来的一千多号人,所有人的脑袋上都打了个问号,好在有老面孔的东江镇派来的秀才,只记得这名秀才自称行姓孟,名千,当初他们这帮人还心中感叹这么个得体的读书人给当兵的使唤太不自爱,那时此人只是笑了笑没答话。
于是众人一问那箩筐里的黑不溜秋的东西是什么,顺带还有那被捆着的一千多号壮丁,回答却让这帮子庐州府的官吏吓了一大跳。
孟千指着那些捆着的青壮,又指了指那些由兵卒挑着的箩筐道。
“这些青壮都是滁州府、庐州府等各地反贼留下来的残兵,反贼败了,这些残兵也四散,在各地落草为王,要么侵扰地方,我家大人接了旨意清剿,自然要做到,至于箩筐里的,自然就是人头了。”
孟千说的风轻云淡,好像不值一提,那些个庐州府的官吏却是越听越心惊,坐在最上首一直没说话的庐州知府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等着反应过来了,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实在是刚刚他们众人还跑到那些兵卒前去碰了下那箩筐,只是因为箩筐被封死了,所以这才未能发现里面是什么,眼下被这么一说,自然觉得反胃,人头啊,就是前阵子反贼攻打庐州城,那也只是围着城数日,贼寇缺少攻城的器具,也没见死过几个人,更别提人头了。
“这,这些竟然是人头?”那庐州府的知府指着那些个兵卒挑着的箩筐,颤声道。
怪不得那些本府被征召过去的壮丁要离得远远地,而这些箩筐都是由兵卒挑着,而不是壮丁,这下真相大白了,只是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自然如此。”孟千笑着道,心下好笑,这些个官吏孤陋寡闻,反贼来袭也只是小打小闹,自然看不到沙场上的血腥,自家东主又是一路杀过来的,别说这些反贼流寇,就是关外鞑子的人头,那都是串成一串成千上万之多。
好歹其中不是多有人都给吓昏了头,还是有明白人的,庐州府的通判颤着声,但好歹问出了句明白话。
“不知总兵大人有何所需?这些贼寇的人头是否是要报给南京的兵部的?”通判的话顿时给众人提了个醒,也让刚刚被吓呆了的庐州知府顿时回过来了神。
“咳咳,方总兵真乃国之健将,这月余就剿灭了如此之多的反贼,庇护得一方安宁,下官一定给总兵大人向朝廷报功。”
这话是客套话,但也是事实,人家这人头和俘虏都送来,你不给他报功能怎么办?而且,说到底清剿地方的反贼残兵,与庐州府而言自然也是好事,这要是清剿个干净了,多报功个几次也无所谓,终归都是好事,也省的有贼寇侵扰庐州府各个州县,只是竟然一个月不到就剿了这么多的贼寇,怕是庐州府一地的贼寇残兵应当被请教一空了。
有这个疑惑,自然要问出来,孟千理所当然的答道。
“庐州府、滁州府二地的贼寇应当是清剿空了,附近几府,我家总兵大人不敢逾越,还等待报给南京兵部的诸位大人决定。”
“也好,那本官这就给南京上奏章言明。”
庐州府知府通情达理的道,眼下刚刚被吓了一跳,自然不会不知趣,而且,这个东江镇的总兵方成看来不但不是善男信女,反而是屠夫,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月就清剿了庐州府、滁州府两地的贼寇就可以看得出来,毕竟,官兵杀良冒功乃是理所当然,这送来的十几箩筐的人头至少有个几百颗,怕是杀了的良人也不少。
这倒是冤枉了方某人了,杀良冒功这种事别人干得了,他干不得,好歹也是受过现代社会的文明教育的,杀杀鞑子和已经不像人的反贼还行,寻常百姓哪会下得了手。
不过这毕竟是大明的惯例,也怪不上这名庐州府的知府做这等推测,等着庐州府的报捷奏章往南京兵部送,顺带这那三百颗人头和一千两百多人的反贼俘虏也要往南京城里送,不过这些都要等到南京的兵部给了回复。
所以那一千多人的反贼的俘虏和三百多颗的人头自然也要暂时放在庐州城里保存着,这自然又是一阵子得心惊胆颤,毕竟是血淋淋的人头,巴不得赶紧送走。
不过此时的南京兵部,却有些顾不上这点事,概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而且这事大到捅破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