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在听么。”
柳夏的询问立刻打断了哲恬内心世界的战争,她立刻惊醒了过来,随后双手托紧了电话:“在……在听!”
‘这孩子。’
柳夏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一闪即逝。
“你现在的你正处于人生的关键时刻,你知道么。。”
哲恬粉色的双唇微微的动了动,而之前紧张的情绪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隐隐有些低落:“恩,我知道……”
虽然她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敏感的柳夏还是听了出来。可是他没说别的,而是自顾自的继续问道:“你现在的成绩怎么样。”
“成绩……”哲恬的小脸有点发苦,她抬起那双墨色的双眸看了看自己的母亲,随后又低了下来:“最近的成绩……不太好……”
“是因为恋爱么。”
“有……有一部分原因……”
哲恬想要说不是,可是一听哥哥那冷清的声音,心底竟然对自己的谎言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排斥。
虽然和这名哥哥十二年没有见过一次,但是……现在的哲恬却能随心所欲的说出自己在母亲面前不敢说的话,就好像完全没有了束缚一样。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和对方足够‘陌生’,还是因为别的生么原因……
‘但是这种感觉……’
哲恬墨色的眼眸微微的闪烁着有些向往的光芒。
然而柳夏却丝毫没打算给自己这个妹妹留一点面子,他毫无留情的问道
“你喜欢他么。”
电话这头的哲恬立刻一怔,修长的双手不由的攥紧了手机。
‘不喜欢!当然不喜欢了!’
内心里大声的这么告诉着自己,有些紧张的哲恬再次微微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她想要说出这个能够让妈妈心安的答案,可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话语出了嘴却是变了个意思。
“我喜欢!”
喜欢……
手机的音量十分充足,近在咫尺的姚茗馨能够清晰的听见柳夏的问话。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之前那副带着淡淡期待的样子瞬间就僵硬住了。
哲恬用贝齿死死的咬住了淡粉色的下唇。她脸上同样的浮现出了一丝不可置信。
‘竟然在妈妈的面前……’
“是这样吗。”这头的哲恬用着坚定无比的语气这么说着,柳夏双眸忽然有些意兴珊阑的垂了下去,但是嘴上却还是平静的问道:“在你看来,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哲恬不忍看着妈妈失望的样子,可是在这一刻,她却想把自己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尽数倾吐出来。
“他是一个优秀的人!”紧紧的攥着手机,哲恬不敢看妈妈的表情,嘴里坚定的说道:“他不会被任何规则束缚自己,他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自己想说的话……”
“所以说,他是一个不良少年。”
柳夏直接打断了自己妹妹的话语,之前微微低垂的眼眸重新抬了起来。
“不是的!”哲恬有些着急的辩解了起来:“虽然他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实际上是一个善良的人!而且……”
‘真是有种心酸的感觉’
听着自己妹妹不断的在一个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哥哥面前说着另外一个男人有多么多么好,柳夏瞬间感觉到一股从脚底上升到头顶的酸味。
‘没错,这不只是心酸,不要在欺骗自己了。’
实际上,柳夏对这个妹妹的感情很复杂。若说他在乎,可十几年来他从未尝试过寻找自己的和这个妹妹身在何方,也没有在她生病的时候对她嘘寒问暖;若说他不在乎,可是一听到自己妹妹的消息,心底虽然不由自主的告诉自己根本就不在意对方,但是嘴上却诚实的坦白了一切。
‘说到底,还是属于一个男人的自私性。相比起兄妹之情,一个十几年未曾谋面的妹妹体现更多的似乎只能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瞬间就将人性心底的丑陋透析的干干净净,一点也不遮掩的直面面对着自己心底的那份黑暗,认真的剖析着其中的各种原理企图寻找解决方案,同时他淡然的开口中断了对方那喋喋不休的‘暗恋大伐好’
“哲恬。”
柳夏平静的呼唤直接中断了女孩子的话语。
“你还太小了,我不希望你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这里。”
……
‘你还太小……’
‘不许早恋……’
‘你是个学生……’
‘你要知耻!知耻!……’
‘你已经快高三了!……’
‘如果你再这样,我们学校就要开除你了!……’
‘不想学就不要来!要谈恋爱回家谈!……’
‘你这种学生我见的多了,真肮脏!……’
‘……’
一连串未曾发生,但是却不断环绕在自己脑海中的指责立刻让哲恬的眼神失去了焦距,同时,她的理智也消失殆尽。
“够了!”
她突如其来的大喊给姚茗馨和柳夏一惊,柳夏脚底的步伐也停顿了下来。
“为什么你们总是要这样!”
哲恬握着自己白皙的拳头,肩膀不住的颤抖着,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质问着所有人。
“哪怕是你,也是这样!为什么我的生活就一定要按照固定的轨迹来进行!”
“我努力的回应着期盼,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强迫我!”
哲恬的质问到最后演变成情绪的宣泄,然而不知道在何时,她虽未哭出声,但是那梨花带雨的脸上却早已是泪流满面。
“我知道妈妈一切都是为我好,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绑在原地!我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妈妈担心不想让妈妈有压力,但是我的压力谁又能来帮我!”
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向她袭来。哲恬试图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来掩盖自己的悲伤,可是她的啜泣很快变成了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她就好像一个在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那样哭泣着、宣泄着。
“我一直以为……在我印象中那个总是会对着我露出笑容的哥哥一定会理解我……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会在和哥哥见面……可是……可是就连哥哥都是这个样子……”
姚茗馨手足无措的看着从来没有这么激动的女儿。她从来也没想到,自己给女儿的压力竟然这么大。而看着哲恬无助的样子,姚茗馨的眼眶中也开始涌上了晶莹之色。
‘如果当年……我没有……’
“为什么你们……”
“哲恬,不要哭了。”
电话中忽然传来了柳夏这样的声音。
那声音依然淡如止水,音量也没多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落在哲恬的耳里,奇迹般的的让她停住了嘴中似乎是开了闸的宣泄。
而她也随之瞬间停顿了一切的动作。白嫩娇柔的脸上虽然依旧满是泪痕,可是那原本压抑无比的墨色双眸却充满了迷茫之色。
‘哥哥……?’
……
“哲恬,不要哭了。”
哭泣中的小哲恬听闻此言,握着一个小拳头时不时的擦着眼角的泪花,啜泣着微微抬起头来。
这是一个男孩子,他穿着就好像电视新闻里那些只有大叔和老爷爷们才会穿的老气白色衬衫,脸上带着及其平静的微笑,对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哲恬伸出了一只手。
“妈妈只是带你出去旅游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这个男孩子的面容,然而因为光芒映射的原因,小哲恬除了他嘴角那个微笑,完全看不清楚他眼睛的神色。
“真的很快嘛……”她啜泣了一声,随后用小拳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那个男孩子一下子抓住了哲恬白嫩的小手,嘴里自信道:“一定会的。”
小哲恬顺着男孩子手上的力气站了起来,身上纯白色的连衣裙沾上了几缕灰色的杂渍。她墨色的眼睛闪动着不自信的光芒,可爱的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仰望着这个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的男孩子。
“可是……可是在外面有人欺负我……该怎么办?”
“欺负你?”男孩子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只手不禁抚上了小哲恬的脑袋,披肩的乌黑长发隐隐有些发亮:“如果被欺负了就说你叫柳哲恬!”
男孩子这么说着,随后嘴角的笑容愈发缓和,他轻轻的低下头来,脸凑近了哲恬懵懂的可爱面庞,而那有些刺眼的光芒也逐渐的从男孩子的脸上向后退去。
小哲恬墨色发亮的双眸紧紧的盯着男孩子逐渐靠近的脸。光芒逐渐褪去,一双棕色的双眸倒映在了小哲恬的眼瞳之上。
“是柳夏的妹妹!”
随即,一个温暖的吻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
“已经安静下来了吗。”
靠在大厦楼下的墙壁上,柳夏对着手机平淡的问道。
“是啊。”轻轻的关上卧室的门,姚茗馨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语气多少显得有些心力憔悴:“她睡着了。”
柳夏低垂着双眸,相比起之前的平淡,语气多少带着一丝迟疑:“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办法的话……就送她来日本吧。”
“真的吗!”姚茗馨脸上立刻惊喜了起来,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电话,语调也不可控的提高了几分,但随后似乎是害怕吵醒自己的女儿,连忙又低下了声音:“小夏你愿意帮忙照顾哲恬吗?”
“……”罕见的,柳夏竟然叹了口气:“她是我的妹妹。”
哪怕自己这个妈妈当初做的事情在混账,她也是自己的妈妈;哪怕自己这个妹妹和自己在陌生,她也是自己的妹妹,柳夏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虽然柳夏知道,自己说不定这个学年毕业就必须离开日本,可是作为一个兄长,对自己的妹妹必须要承担起一定的责任。他是个成年人,之前若是不知道也罢,既然现在自己的母亲都已经找上门了,他也没有理由在避而不谈。
“我事先声明,如果哲恬不愿意,你也不要强迫她。”柳夏淡然的说着,在脑海里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而且在日本,她的成绩注定不可能有什么起色。我希望你能放平心态来看待她学习成绩这件事情。”
果然,说起学习成绩,姚茗馨又开始叹息了起来:“虽然我也知道……相比起被那种男孩子欺负所造成的后果,成绩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是我还是希望哲恬能够上大学的……”
柳夏凝神思考了起来。说实话,他之所以改变态度愿意让哲恬来到这里,除了他心底的确有点对以前那段回忆的不舍之外,更多的也是害怕哲恬在那种环境下真的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从她之前说的那些话来看,这个出格可以从各个角度上理解,但不论是什么角度,都不是柳夏希望发生的。
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有些事情说不定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如果姚茗馨没有得到柳夏的联系方式,未来的两个家庭会走向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不论姚哲恬是走上歧途还是正途都和柳夏没什么太大的干系,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一切也都不存在。包括那份越来越淡漠,直至最后消失不见的亲情。
“放心吧,我会让哲恬上大学的。”
这点能量以前在柳夏眼里不值一提,但是现在的他来说实际上十分艰难——但是也不是没办法成功。
而且这里面最奇怪的一个地方就是为什么那个人会告诉姚茗馨自己的联系方式?
这个疑问柳夏注定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得到答案,他有些怅然的嘱咐了自己的这名母亲两句,随后要到她的银行卡号。毕竟他既然知道了家庭状况困难,也不可能在让人家自己出钱。而且说不定自己今后要多出一个必要的家庭支出了。
‘才不是因为他是我妈呢。’
柳夏将短信发给了姚茗馨,心底这个告诉着自己,随手擦掉了额角的丝丝冷汗,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了研修课大楼。
其实有些时候,男性傲娇起来,比女性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