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救下孙雯的时候，叶然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这时候问出来，也是夹带着一点好奇心。

孙雯的头垂的更低，半晌，她才略微的抬了抬眼睛，湿漉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叶然：“我爸爸欠了他们很多钱，他……他好赌。”

“五十万？”叶然回忆了一下，方才那两个流氓就是那么说的。

“对，”孙雯的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只是有一次被同事带上了赌桌，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学费、妈妈的嫁妆、家里的存款，抓到什么赌什么。”

“人一旦沾上赌博，要戒掉可就难了。”叶然沉沉的叹息了一声，同情的看向孙雯：“你和你妈妈也够倒霉的。”

“我妈已经死了，”孙雯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薄薄的嘴唇颤抖着：“五年前，我爸赌掉了家里最后一点钱，赌掉了我妈给我借来的学费，我妈一直身体不好，当时急性脑出血……“

孙雯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已经渐渐要听不见。

“我们换个话题吧……”叶然轻声咳嗽了两声，他虽然不太懂山下的人情事故，可是也不傻，这种事是人家的家里事，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偶然间听到了，为了避免孙雯不好意思，也应该当作没听到才好。

孙雯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吗？我在医院里上班，见过很多医生，很多病人，医生治好了病人的病，他们就欢天喜地的走了。这很好，真的很好，可是有的病是治不好的。就算当时把我妈妈救了回来，她早晚也要离开我的。”

治得好病人身上的病，但是治不好心里的病。叶然没有说话，他转过头眯起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一样，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的皮肤好像透明一样，几缕长发点缀在她忧伤的眼眸周围。

“到了。”孙雯顿住脚步：“谢谢你听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不管我以后怎么样，真的谢谢你。”她说完就轻轻的笑了一下，整张脸蛋在昏黄的光影里显得脆弱而娇美。

看着孙雯轻快的走进不远处的医院家属区，叶然站在原地，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

那个中年男人说的对，他救了孙雯一次，但是不可能守在她身边永远保护着她，可是难道他要袖手旁观么？身为一个孤儿，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叶然感同身受。

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逐渐的在叶然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上班的人普遍都有过这样的体会，最开心的是星期五，因为马上要休息了，最宝贵的是星期天，因为马上要上班了，而最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是星期一，新的轮回开始了。

但是这个星期一，叶然的心情特别，人生中第一次，他发工资了。

虽然只有不多的三千块，但是毕竟是自己赚来的钱，叶然还是觉得美滋滋的，走路都好像在漂移。

哼着歌走在医院的走廊里，看毁容了的病人都觉得长得眉清目秀的。

“叶然，苏柔医生叫你去她办公室。”一个化着淡妆的漂亮小护士走了过来，笑着对叶然说。

经过和赵志高的打赌事件，和苏柔的绯闻门事件，叶然俨然已经成了江城人民医院人人皆知的人物，姑且不论这名声是好是坏，起码混了个脸熟。

“嗯，知道了，谢谢。”叶然点了点头，在上班时间，苏柔从来都是有多远就躲他多远，每次看见他都跟躲着禽流感病毒似的，今天怎么要找他了？

也没看见有什么疑难病人抬进来啊？

叶然心里犯着嘀咕，快步走到楼上苏柔的办公室，敲响了门。

“进来。”苏柔抬起头看了推门进来的叶然一眼，嘴角隐隐的有些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大侄女，叫我来有什么事？”叶然笑嘻嘻的走到苏柔面前，这开了工资自力更生的感觉就是好，不知不觉的，叶然挺了挺腰杆，自觉今天的自己又更英俊了一丢丢。

“没事儿，”苏柔罕见的微笑了一下，平时冷冰冰的样子已经够惊艳了，这会儿脸上带点笑意，眉目宛然，简直如冰雪初融一般：“开工资了吧？高兴吗？”

“嘿嘿，”叶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挠头：“还将就……哎大侄女，当初你让我来我还不愿意来，现在看来上班也挺好，刨去什么钱不钱的不说，起码有了目标，每天和同事打打闹闹也挺开心的，早知道我早就来了……”

叶然摸着兜里的工资卡，滔滔不绝的和苏柔分享着开了工资的愉快心情，从前在山上呆着，做了什么都是应该的，哪里有人给过他半毛钱？这不仅仅是一份工资，更是一份认同，对他付出的认同和尊重。

想到这里，叶然眉飞色舞：“不然我请你和盼儿吃饭吧？住在你们家里这么久，麻烦你们了，我也要表示表示……”

“不用了，”苏柔轻声慢语的摆了摆手，然后顺势把手掌摊开，递到叶然面前：“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