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接下来是高二学生的省学业水平考试，再接下来是初三学生的升学考试即中考，八中得作为考点之一承办。作为教务科长，戴效章理所当然的是该考点的考务组长，得组织监考老师学习考务细则。忙完考试，居然半个月过去，累得够呛。

因为又临近期末考试，高一高二学生在中考期间不放假，抢时间上课。唉，当个高中老师真不容易。老师们哀声叹气，心里很不舒畅，可又有什么办法？

戴效章虽然心情也不好，可还得装好，要不然会影响其它老师的心情，波及教学秩序。让他还感些许安慰的是，整个考试期间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今年这个无差错考点应该可以夺取。去年，八中考点就因为一个监考老师没有填涂一个缺考考生的标记，就失去了无差错考点的荣誉称号，随之影响德州市不是无差错考区，再随之影响整个省会城市地区也不是无差错考区，害得领导们层层骂下来。好像这个无差错考区是他们命根子一样，非得夺到不可。老师们倒是不以为然，觉得不就是一个小差错而已，犯得着这么大肆宣扬吗？

戴效章想，领导们处的位置不同，一个小小的差错就影响自己在上级领导心目中的印象，这可是关乎仕途升迁的大事啊。这个戴效章是有深切感受的，那几天甚至可以说，好长一段时间，殷校长的脸色都不好，动不动就喜欢发脾气，甚至骂人。

终于弄完了所有考试，戴效章也可以放松一下了。恰好梅姑姑打来手机，说杨书记这几天有时间了，明天晚上我带你去他家拜访一下。

这是个让人心痛让人高兴的消息，心痛的是又要花很多钱，高兴的是拜访教育局书记又可以为自己的副校长升迁增添几分胜算。因为在城里没房子，第二天下午，向老婆请假之后，他赶到城里，在云山宾馆开了一间中档房间，一个晚上120块钱。

八点，梅姑姑打来电话，说小戴啊，你打的到红马桥一街，我在那里等你。

用礼品袋装好一对高档茅台酒、一条蓝色芙蓉王，戴效章提着礼品袋出了宾馆，拦了一辆的士。云山宾馆和红马桥是一南一北，距离还不近，估计在六里以上。街道两旁有很多路灯，照得晚上如同白昼。

城里的晚上真是美呀！看着车窗外，戴效章不免感叹起来。唉，太浪费了，亮这么多灯，隔一盏亮一盏完全可以，太浪费了。

的士司机冷笑了一声，说人民政府有的是钱，这叫什么浪费。一辆的士政府收了好多钱，你知道吗？

戴效章说，不知道。

的士司机说，这样一辆价值七八万的捷达车，从政府手里拿要花25万元，一辆车政府一次就白白赚了十七八万，还不说以后要交的各种费用。市政府太黑心了，为了捞钱，从去年到今年市区就净增了240辆的士，现在街上到处是的士，我都快失业了。

老师有老师的难处，的士司机有的士司机的难处，每行每业都不容易生存。想到自己的境遇要比的士司机好，戴效章不免心里平衡起来，忙安慰说，老兄，甭急，好日子会来的，政府正在大力打造银河文化之城，到时候我们德州会成为全国的旅游强市，有你们忙不过来的时候。

嘿，屁！的士司机又是一声冷笑，说他们是在玩小孩子把戏，听说政府要花近一个亿建一个什么王母娘娘像，我看是某个领导觉得自己的二乃漂亮，要为她雕个像，流芳百世。

这个的士司机，也太仇视社会了，什么都往坏处想。戴效章还想履行一下人民教师的职责，可目的地到了，没时间履行职责了。他只得给了钱，很歉意地说了声辛苦了。

梅姑姑居然站在红马桥一街的街口等他！让一个副局长等自己，而且是一个女士，太让人不好意思了。戴效章涌出一丝感动和激动，急忙快步过去，发自内心地感激地说，梅姑姑，太麻烦您了。

没事，走吧！梅姑姑很平静地说了一声，在前面带路，朝目的地走去。

左一拐右一弯的，像走迷宫一样，走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没到目的地。看样子，梅姑姑对这一带很熟悉。终于，在巷子深处的一栋楼房前，她停住了脚步。

把东西给我！梅姑姑示意戴效章把礼品给她提着。

梅姑姑想得真周到，要是自己把这么贵重的礼物直接送给主人，那意思太明显了，主人是不会收的。要是梅姑姑去送，她与主人熟悉，主人自然不好拒绝。这送礼，是门学问，得讲究方式方法，才不会碰墙壁。

提着礼品，梅姑姑走到楼房门口，大声喊道，王姐，王姐。

一个女人应声打开别墅门，见是梅姑姑，很热情地说，美女局长，快快请进，快快请进。梅姑姑进去，戴效章也跟着进去。梅姑姑没换鞋子，很自然地走进去，把东西给王姐。王姐客气了几声，接过礼品，到里面房间放东西去了。

在门口，戴效章换上拖鞋，然后扫视了一下房间。不像范局长家，杨书记家显得陈旧，属于老式房子，里面的摆设也比较简朴。听圈子里的人说，杨书记很喜欢钱，当了近十年的书记，应该捞了不少钱，怎么显得这么寒酸？

放好东西，王姐出来招呼，说美女局长，今晚怎么有时间来串门？

见戴效章还站着，梅姑姑示意他坐下，说王姐，这是我的远房侄子，在德州八中工作，很能干，现在担任教务主任，业务能力很不错，得过全市教学比武的一等奖。

听了这么多介绍，王姐当然明白意思，说老杨有事去了，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你得等下。

没事，没事，等等没事。梅姑姑急忙说。她们两个应该很熟，平时来往也多，坐到一起，话题倒是不少，聊个不停。戴效章不能参与，只能很尴尬地坐在一旁，听她们的喋喋不休。大约半个小时候，外面传来小车的引擎声。过了一会，大着一个大肚子的杨少宗从外面推门进来。

戴效章急忙站起来，很恭敬地呼了一声：杨书记。

杨书记鼻子嗯了一声，一边换拖鞋，一边和梅姑姑招呼，说美女局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看来，杨书记知道梅姑姑要来，才提前回的，要不然还不会回。当了领导，时间就不属于自己的了，即便是八小时之外，也有许多应酬。

梅姑姑说，教育局是全市最大的局，事情肯定多，不想粮食局，清水衙门，无人光顾也没多少事可干啊。

杨书记坐到梅姑姑旁边，仰靠在沙发上，说每天瞎忙，没干什么正经事，搞完这任，我就光荣退休，在家钻研点学问。

梅姑姑说，杨书记，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谈退休？我看啦，你这身体，再干个四五年没事。

这个？因为客厅里还有个陌生人，杨书记不好深谈这个问题，急忙打住。然后，他看了下戴效章，说德州八中的情况有些复杂，你们校长共推了三个副校长候选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政协主席汪彪的亲戚，一个是黄副市长的熟人，难度不小啊。

听杨书记这么讲，戴效章心头就是一麻，出现空白状态。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应该是又有来访者。梅姑姑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便和杨书记客套几句后，起身告辞。

杨书记也不挽留，起身说，梅妹子，你放心，我们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了，我肯定会放在心上，做好处理的。看他的表态，应该是非常诚恳的。书记能够这样说话，事情就是不成功，也让人感动了。

王姐起身送他们到门口，然后拉开了门。果然，门外站着有人，而且戴效章还认识，正是刚才杨书记提到的另外两个中的一个，叫余忠意，学生科主任。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打招呼，装作互不认识。

砰地一声，防盗门关闭，把外面和里面隔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见戴效章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梅姑姑边走边安慰说，小戴，你别焦急，这事应该还是有眉目的，过几天我单独请下负责人事工作的李局长。

负责人事工作的李局长是副局长，叫李蟠，是市教育局的元老级人物，有10多年的副局长履职经历，有他帮忙，这事应该问题不大了。听到这样的安慰，戴效章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梅姑姑打的回家去了，戴效章一个人在大街上踯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