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波说，找谁？

杨红说，人事科的文科长。

周波说，文卫东啊，他是人事科的副科长呢，这事怎么找他？

进城的事，就连副局长都做不了主，他一个人事科的副科长，能起多大作用？杨红不好明讲，只得说，我想找他打听下情况，看有门路可走没有。

哦！这还差不多。周波看了下周围，见没人注意，便说，现在的调动厅麻烦的，局长、书记意见不统一，相互拆台，去年要调动的许多医生都还压在那里，今年上半年又从大中专毕业生里招了一批，也没落实，积压了很多人，所以呀，你的调动是难上加难，不容易啊。

王乔林听了，心中就是一凉，忙说那、那怎么办？

周波急忙安慰，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也不要焦急，多跑跑，联络联络好感情，到时候自然会帮你办的，毕竟像杨红这样的专业技术人员很少，中医院缺呢。好了，我得忙事去了。

送走周波的背影，杨红还在那里焦急。能不急嘛，事情刚有了点眉目，就听到调动不是一般的难度，而且是很难。

王乔林说，老婆，你别担心，我们有铁关系，副市长在帮你搞调动，应该问题不大。什么铁关系，只有他心中有数。那次通电话，他听到了林子达老婆的回复，说她不是观世音菩萨，救不了他夫妇俩，帮不了什么忙。要是杨红知道有这样的通话记录，早就打退堂鼓，不跑这个劳什子调动了。

到了三楼，找到人事科办公室，王乔林敲开了门。推门进去，见里面的人正在忙，他和杨红就站在一旁等。里面共三个人，人事科的人就是忙，没有一个闲着的，或接待客人或阅读文件，或干其它什么事。

王乔林扫视了一下，想判断自己要找的人是哪个。一个高个子，正在端茶送水，估计不是人事科副科长要做的事；一个矮个子，正在阅读文件，清理东西；一个不高不矮的瘦个子正在和一位女同志交谈，还时不时地要这个泡茶要那个拿资料来。凭这点派头，他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看着看着，王乔林觉得这个人好面熟，有点像高中时候的一个同学，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哦，对了，那个同学很喜欢打乒乓球，自己也喜欢打乒乓球，经常在一起交手。不过，那个同学的学习成绩一般，没有考上大学，应该是在老家务农。考上大学有什么好，求爷爷告奶奶，在新华书店找了份工作，半死不活的，现在又得为老婆的调动到处求人……

请问，你有什么事？正想着，那个人已经和女同志交谈完了，见办公室里多出了两个人，便主动问了起来。

王乔林忙说，请问，你是文卫东文科长吗？

对方说，我是，有什么事？

王乔林说，你是八中毕业的吧。

既然是来办事，怎么问起哪个学校毕业的了？对方有些奇怪，但还是说，对，八中毕业的。

王乔林说，我也是八中毕业的呢。

哦！文科长有些诧异，打量了一下王乔林，似乎也觉得面熟，便说，你是哪个班毕业的？

王乔林说，61班，和林子达、戴效章他们是同学。

文科长惊喜地说，我也是61班毕业的，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是同学，我们是同学。

没想到自己求的的人居然是同学，王乔林既高兴又酸溜溜的，回忆说，那个时候你不住校，每天读通学，骑着一辆旧单车上下学。

文卫东说，家里穷，没钱住校，只能读通学，你是班上成绩优秀的，当年就考上了大学，我是读了补习，第二年才考上。毕业后参加工作，分配到了乡政府，前年才进的卫生局。小高，给客人倒两杯茶。

小高应声泡了两杯茶，端给王乔林夫妇后，出了办公室，免得妨碍老同学交谈。

东南西北地，两个人聊了老气，最后又回到杨红的调动上。文卫东说，老同学，实话告诉你，这个事要是没有林副市长夫人帮忙，你老婆调动的事肯定没戏。

林子达老婆在帮我的忙？王乔林听了，就是一惊。没想到她居然暗地里在帮我，真是刀子嘴巴豆腐心，错怪她了，找个时候得好好说声感谢的话。他有些兴奋，说老同学，我盼这事都盼了四年，终于有盼头了，我好高兴呢。

见没有外人在办公室，王卫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对王乔林说，局长已经签了字，调动的事基本上没有问题，等下你拿着报告去找下分管人事工作的副局长潘局长，他会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

王乔林接过来一看，那报告正是自己代写的申请调动的报告，在报告的右上侧，多了一行字：同意该同志作相应调动，请正光同志解决。然后是局长彭有为的签名。想来如此艰难的调动手续，就通过这么一句话及其签名体现了！王乔林真想好好亲吻一下报告，以示兴奋，可男人的尊严让他平静下来。他收好报告，又向老同学确认下一步怎么做，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好报告，从袋子里拿出预先准备好了的装有600块钱的红包，说老同学，谢谢你了，我的一点心意。

文卫东把他的手就是一打，瞪了一眼，说你这是搞什么，快收好，快收好，同学之间，还搞这些。那拒绝的样子不容拒绝，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王乔林担心这样会影响老同学，急忙收好红包，说老同学，以后再表示谢意，那我先走了。

等下！文卫东叫住他，说我和潘局关系不错，你是我老同学，就直话直说，等下你去找潘局的时候，给个小红包就可以了。

谢谢老同学的提醒，谢谢老同学的提醒。这个时候，王乔林不是心痛自己的小钱，而是担心自己的小钱送不出去。如果小钱送出去了，表明老婆调动的事没有问题，如果小钱送不出去，表明老婆调动的还是个问题。

出了老同学的办公室，王乔林和老婆干脆下了楼，找个僻静处，拿出申请报告，再一次好好地分享了一下喜悦。然后，夫妇俩又盘算了一下，决定在红包里再加两张老人头，让六百变成八百，显得客气一点。

在二楼，夫妇俩打听到了潘副局长的办公室。门半开着，一个人正埋着头办公。这个人正是潘副局长！杨红是卫生系统的工作人员，自然认得。这次，她主动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见有人敲门，潘副局长没有抬头，说进来！

夫妇俩小心翼翼地进去，站在潘副局长的办公桌前，喊了声：潘局长。

潘副局长这才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说什么事？

杨红说，潘局长，我是来办调动的。

潘局长一听，沉下脸说，什么调动，现在人满为患，能有个岗位就不错了，安心工作，等干出业绩，局里自然会考虑的。

杨红从袋子里拿出红包，说给您拜节来了。说完，她把红包塞到潘副局长的手中。

潘副局长捏了捏，马上能准确判断红包里面有多少货色，脸色一变，说你这是搞什么，快拿走，快拿走！

确实，杨红送礼的技巧太笨拙了，送的礼也太小了。搞调动，尤其是调到好些的地方，比如说进城，和跑官差不多，那是多大的事？换了王乔林坐到潘副局长那个位置，他也肯定拒绝。

王乔林在心头骂老婆太笨，急忙从自己袋子掏出那份报告，说潘局，是这样的，我老婆调动的事彭局已经表态了，还得麻烦您过过目。

潘副局长瞅了一眼，觉得报告上端有点特别，又拿过报告看了一眼，见上面确实签了彭有为的意见。调动报告上有调出单位负责人同意调出的意见，有接受单位负责人同意调进的意见，还有市局局长的同意意见，这事基本上尘埃落定，到管人事的副局长那里过目，只是走走过堂而已。

能这样办好的人，不是领导本人就是领导的亲戚，或者是这个人花了不少的钱，反正就是这事基本上已经搞掂了。潘副局长重新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王乔林夫妇，觉得他们肯定不是领导，肯定也不是有钱人，估计和领导的亲戚，但肯定不是至亲。如果是至亲，这一步也就无须他们自己去跑，直接换个地方就是了。对于领导，连形式都是多余的。

作出准确判断之后，潘副局长把报告夹在文件夹里，说这事可以考虑！

终于听到一个份量级的官员表态了，王乔林由衷一喜，从老婆手中拿过红包，塞到潘副局长座位后面的一堆书里，说给您拜个节，给您拜个节，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这次，潘副局长没有再把红包拿出来了，哼哈地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话。

出了潘副局长的办公室，杨红抑制不住高兴，亲了王乔林一口。

接下里，得拜见局长了。夫妇俩又下了楼，到僻静处商量了一下，决定在红包里加400，让600变成1000。副局长那里都送了800，局长那里送1000，那是理所应当的。人家连面都没见你，就帮你签好了名，办好了事，这样的局长到哪里去找！

出了僻静处，夫妇俩又碰上周波。周波问他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杨红说，差不多了，告诉你吧，文卫东是我老公的高中同学呢。

周波说，那这事好办多了，只是他做不了主啊！

王乔林说，我们已经找了潘局长，等下再去找彭局长，周干部，彭局的办公室在几楼？

在五楼。周波看了下院子，说彭局的车不在，应该不在办公室，最好换个时间找他。

听到彭局长不在办公室，王乔林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高兴。毕竟，可以暂时不花这1000块钱了。

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