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道红说:“当然符合,现在很多省是省委一号书记兼任省人大主任,您今年兼任人大主任,明年一卸任就是专职的省人大主任了。”
隆国强点了点头,说:“你去北京,到时候和你义父说说这个想法。”
终于,印道红明白隆书记找他来的真实意图。张红剑有恋栈之心,不愿退休;隆书记也有恋栈之心,也不愿退休。看来,权力真是一根魔杖,让人着迷。
====黄金分割线===
从省委大楼出来,印道红感觉心情好了许多。他快步走到小车前,掏出钥匙,摁开车门。
“印局!”印道红正要上车,却听到一声亲切的喊声。他扭头一看,见是平日里走得近的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彭泽宇,便招呼道:“彭主任,有事吗?”
彭泽宇恭敬地说:“郎市副市长易烨同志想约你吃餐饭,能抽出时间吗?”
这件事彭泽宇说过好几次了,印道红一直没有答应。他的饭局太多,要想约他吃餐饭,必须提前半个月预约。其实,也不是印道红挤不出这个时间,是他不喜欢易烨这个人。
易烨干常务副市长干了七年,政绩也有,换届的时候没提上去,关键问题就是没过印道红这道关。对于这个家伙,印道红是看不上的,认为他是土老帽、乡下书记,还认为他太狡猾,不可交。两年前,省里面拟定易烨出任郎市市长,印道红得知后,在隆书记前面说了他几句不好的话,就让他的市长梦化为乌有。
这家伙,肯定是想套近乎,好改变我对他的看法!印道红正要拒绝,忽地听到肚子在呱呱叫,这才想起没吃早饭,便说:“你告诉他,现在就去红太阳酒店!”
彭泽宇听了,激动地说:“印局,你终于答应,总算给了我这个面子,否则,我真下不了台。”
印道红钻进车里,驾着车一溜烟走了。当他出现在金太阳酒楼前的时候,易烨已经在那里恭候。郎市距省城有上百公里,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难道,他为了约我吃饭,这段时间都在省城?
这种感觉很不错!印道红说:“易烨同志,我同你吃半个小时饭,算是高看你了!”说完之后,他又马上感觉不妥。因为论级别,易烨只比他低一个级别,论年龄,易烨比他大得多。
可是,易烨听了,一脸感激地说:“那是那是,非常感谢印局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这是我的荣幸。您楼上请,楼上请!”话语里,没有半点气恼,尽是谦卑。见他那样子,印道红释然,心安理得享受着被尊重,跟着他到了房间。
客人落座,服务员们鱼贯而入,把酒菜端到餐桌上。很快,圆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印道红平日里喜欢吃的。因为饿了,印道红自个儿盛了晚饭,吃将起来。
易烨呢,满面春风地看着,时不时地帮着夹菜。为了配合着吃饭,他也象征性地吃了些菜,但不敢放开吃。等印道红吃得差不多了,他急忙起身,把酒杯斟满,恭恭敬敬地放在印道红的桌前。
印道红知道他的意思,端起酒杯,朝他示意一下,说:“易烨同志,你真是有心人,点的都是我喜欢吃的菜。谢谢你,来,喝一指!”说完,他很轻松地喝了一大口。
易烨急忙站起身来,喝了一大口,说:“在我们江北,谁不知道和您吃餐饭是莫大的荣幸?今儿个我有了这个机会,当然得好好珍惜,让印局不虚此行。印局,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回敬您一口!”说完,他很豪爽地把杯中剩下的酒全部喝掉。
印道红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易烨同志,你言重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易烨拿出一个小牛皮袋子,轻轻地推到他面前,说:“后天就是您的大寿,我又不知道买什么礼物,就帮您兑换了一些美金。您出国的机会多,到时候挑自个儿喜欢的东西买吧。”
易烨拿起牛皮袋,掂了掂,马上判断出里面的美金应该不下五万块。按现在的行情,五万块美金相当于四十万人民币,这个生日礼物不轻啊!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用这四十万换我的信任,在隆书记面前美言,好让他顺利当上市长。
这样的交易,印道红记不起经历了多少。反正已经陷进去了,不在乎再收这么点钱。想到这,印道红说:“省委准备在下面选拔一批干部,朗市市长一职会空缺,到时候我会推荐你的。”
易烨心头一喜,说:“多谢印局的提携,只是、只是钟响也盯着这个职位,我担心——”
钟响是郎市市委副书记,盯着郎市市长职位,这很正常。可是,印道红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冒出一股怒火,他恶狠狠地说:“你放心,我会让他永无出头之日的。”
没想到印局这么恨钟响,这事基本上成了。易烨一阵兴奋,激动地说:“印局的提携之恩,我会铭记一辈子的。”
酒足饭饱,交易谈成,该走了!印道红看了看时间,刚好半个小时,便把牛皮袋放进公文包,起身出了房间。易烨跟在后面,像跟班似的把他送进加长红旗轿车,然后目送小车离去。
在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里,印道红懒懒地躺着,掏出手机,浏览了一下新闻,然后准备午睡。忽地,他感觉口袋里有什么东西。他想起来了,是上午小温给他的信和卡片。
应该是银行卡之类的东西!印道红一边想,一边拿出东西。没想到不是银行卡,而是一张包装精致的卡片,上面用红笔写着:我欲飞度镜湖月,释放心头千重爱。红叶翻飞飞满天,为君化作精卫舞。
取一三句的首字和二四句的尾字,连起来读就是“我爱红舞”。这不是我写给我的初恋爱人罗红舞的藏头诗吗?后面的署名果然是印道红,因为多年过去,笔迹已经泛黄。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现在居然有脸来找我!想到罗红舞当初的绝情,印道红非常气愤。
当初,因为嫌弃印道红是个穷教师,罗红舞狠心分手,嫁给一个宋姓房地产老板的儿子。虽然恨她薄情寡义,可他放不下她,总是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她的情况。由于赶上了好时机,房地产生意很好做,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赚的钱越来越多。得知这些情况,印道红是越来越自卑。直到进省政府,他才慢慢地恢复自信,发誓总有一天要让她乖乖投入自己怀抱。
她想干什么?带着这个疑问,印道红拆开信,看了起来。原来,在两年前,罗红舞的丈夫病死,她接管宋家产业。为了增强竞争力,她和北京某房产公司合并,担任新公司的副总经理,负责项目投资。这次,公司投资近十个亿,想在江北省省城开发房地产,委派她来考察,寻找可以开发的黄金地段。
信的最后写道:明晚七点,红太阳花园大厅,不见不散,爱你的红舞。
我的誓言终于可以兑现!印道红一阵亢奋,恨不得马上见到罗红舞,把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他睡不着了,在休息室里来回走着,想让自己快点疲劳,歇上一歇。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难道,是罗红舞?印道红咽了咽喉咙,急忙拿起手机。不是她,而是前妻雷晴。其实,雷晴很美,曾经让他痴迷过,甚至疯狂过。可是,她看重的不是地位与财富,而是浪漫与温馨。随着印道红职位的升高,他开始不怎么关注家庭,不怎么关注她,甚至有了婚外情。
一气之下,雷晴远走新加坡,留学去了。印道红觉得这样更好,因为可以安全地往境外转移贪腐所得的钱物。然而,随着财富的增长,雷晴并没有感到幸福在增加,反而感到莫名的惊惧与恐慌。她不愿意过这种担惊受怕的一家两制的日子,想回国和他平平安安地过幸福甜蜜的生活。伸手容易缩手难,印道红已经迷恋上权力带给他的一切,突然缩手,他怎愿意?结果呢,他不但不愿缩手,还在膨胀着他的政治野心和财富野心,膨胀得使她不能适应,也不敢适应。于是,她怀着极大的痛苦和他离了婚,把所有的财富留在他的名下。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还有共同的儿子真真?印道红依然深爱着她,之所以没找另外的女人成家,他还想着有朝一日她会回到自己身边。每次看到这个熟悉的号码,他是又爱又恨。稳了稳情绪,印道红摁下接听键,说:“晴,什么事?”
雷晴说:“听凤姐说有人在查你,有这回事吗?”凤姐是印道红的大学老师,她和他曾经有过一段难忘的姐弟恋。后来,凤姐考上留美的博士,毕业后嫁给了一个二婚的高官。在凤姐的帮助下,印道红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着,最后进省政府秘书处。
她依然关心着我!印道红一阵感动,说:“我不是好好的嘛,你担心什么?比这大的风浪我都熬过去了,还怕这小风小浪的?”
雷晴说:“都怪我,要是我当初不去新加坡,你就不会收那么一大笔钱。”说完,她在手机那头啜泣。
当时,雷晴去新加坡留学,得一大笔钱。印道红没有,只得把这个事情告诉张红剑。张红剑二话没说,便要秘书送来五万美金。可以说,他收的第一笔大额贿赂就是这笔钱。人啊,就是这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雷晴留完学,便留在新加坡工作。她自力更生,不要印道红一分钱,省吃俭用,硬是积攥五万美金,还给了张红剑。当时,印道红刚升任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担心她这样的举动会损害他的名誉,影响他的仕途,所以责骂了她。现在想来,她是真关心自己。想到这,印道红安慰道:“这笔钱你不是帮我退了吗?你不要自责,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雷晴说:“仕美,听我的,把所有的钱物退了,我们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好吗?”
把所有的钱物退了,就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我犯下的罪行足够判处死刑,即便不判死刑,剩下的日子在监狱里过,还不如死了好!这样的话雷晴说过无数次,这样的问题印道红也想过无数次。到如今,印道红已经麻木了,他不愿再去想什么退赃的事,更多的是去想如何编织更大的更强的关系网,来保全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认定自己编织的关系网牢不可破,哪个地方破了就会有贵人及时补好。
每次聊到这个地方,就表明他们之间的对话即将结束。今天这次也是一样,印道红已经很不耐烦,只是没有像往日那样马上挂断电话,而是转移话题,说:“真真很听话,你放心。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你得把他接走,别让他孤零零地呆在乡下。”
雷晴哽咽着,说:“我想真真,我想接他过来,成吗?”
印道红犹豫了一下,说:“明天是我生日,我要真真呆在家里,到时候你打电话,和他商量一下。如果真真愿意,你就回来接他,如果他不愿意,我还是继续带着他。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给他最好的条件的。”
这个自然不用说,可是,对于还是孩子的真真来说,他最需要的是父爱和母爱。缺了这个,其它东西的存在,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离婚的时候,雷晴想带走真真,可印道红死活不同意,他认为只有他才有条件给真真一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持有这种想法,让雷晴好一阵难受。她知道她永远无法做通他的工作,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快接走真真,让他在没有腐蚀的环境下健康成长。
通完电话,印道红有些失落,但心没那么狂躁了。
“亲爱的,又在狗引哪个黄花闺女啊?”忽地,一个女人闪了进来。能够持有钥匙,自由出入他的办公室的人只有一个人——爱人谢兰。雷晴下定决心离婚,主要就是因为她。不过,这段时间印道红和她没有来往。说起这个原因,他就闹心。
春天一来,郎市领导班子即将换届,领导们一改同声相唱的做法,纷纷为自己的职位奔走起来。对于热衷于升官发财的官员来说,换届是他们最神圣最重要的事情。为了能前进一步,他们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尽浑身解数。
作为市委副书记的钟响也想趁机得到晋升的机会,当个市长什么的。他想去奔走,可又不好找谁,思来想去决定去找印道红。碍于面子,他不便亲自出马,便要自己的秘书兼司机的李乔林去活动。李乔林是什么身份,自然没资格直接见印道红,便找上谢兰。
这个李乔林,仪表堂堂,器宇轩昂,说话诙谐又不失庄重,而且见多识广,对生活小事也很了解。谢兰本性风柳,印道红工作忙,又不允许她去他家,只隔三差五地去她的住处幽会,怎能满足她的肉望?于是,难耐寂寞的她,对李乔林产生了好感。几次来往,两个人竟你情我悦,滚到了一起。
直到这个月初,印道红才发现这个情况,几乎气个半死。试想想,自己的爱人成了别的男人的爱妇,谁能忍受?他马上通过郎市市委市政府,以莫须有的罪名把李乔林的正处级降为副科级,并把他调出市政府办。这样之后,心头之恨才有所缓解。
印道红没有理她,冷冷地说:“把钥匙还给我,然后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谢兰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冷笑道:“宁大局长,我是来还钥匙的。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让他官复原职,并且保证不再去害他。否则的话,我手里的材料足够将你送进监狱。”
“你——”印道红真想扑过去,狠狠地扇她几记耳光。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他感觉喉咙里有些咸,不知是血还是其它什么东西,忙端起茶杯,狠狠地灌了几口。
谢兰继续说道:“我和他准备结婚,就定在后天,欢迎你来喝我们的喜酒。”说完,她把钥匙往铺上一丢,高傲地出了国税局长办公室。
权力和金钱,不就是征服女人的最好工具吗?为什么雷晴离我而去,谢兰也背叛我而去?印道红想不明白,颓废地坐在铺上,喃喃自语道:“钟响,我治不了李乔林,就只能治你了。这次换届,你就去市政协养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