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板,我们学校也又责任,没有及时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致使发生这样的悲剧。我是年级主任,是蒋老师的直接领导,应该我去跪,为死去的自己的学生跪,为唤醒麻木的家长去跪。
说完,文灿昂首而去。
目送文灿离去的背影,谢海林挥了挥手,说放了蒋老师,你们几个,去看他跪不跪,如果不跪,给我往死里打;你们几个,开一辆铲车,把郎市一中的校门给我铲掉。
在轰隆的铲车声中,郎市一中那个火车头式样的校门轰然倒地,成为废墟。在尘土飞扬中,文灿直着上身,跪在废墟堆前。在不远处,站着四个一色黑色西装的打手,手执棍棒,虎视眈眈地盯着。
许多学生围观着,不解地看着这一情景。他们是不明白,谢小虎被他的情敌杀了,老师文灿为什么要跪?蒋顺站在一旁,焦急地拨打校长王一己的手机,却一直没有拨通,说不再服务区里。孩子有了麻烦事,第一个求助的是父母,老师又了麻烦事,第一求助的当然是校长。可是,王一己没有看到,副校长也没有看到。
闻讯赶来的杨亿,一手抱着大毛,一手抱着小毛,跌跌撞撞地来到文灿面前,哭道,文灿,你这是干什么,快同我回去。
文灿摇了摇头,说亲爱的,你看到这堆砖块没有,我不跪,谢海林会打死蒋顺哥的,会搞更大的破坏活动,这里空气不好,听话,快进去,好好带宝贝们。
呜咽着,杨亿抱着宝贝们离开。
这时,一辆黑色小车从倒塌的校门另一侧驶出来。小车玻璃已经摇了上去,看不到驾驶的司机是谁。可是,那熟悉的车牌号码郎C-899585,让人马上能够判断车上的人是谁。
小车上的人正是王一己,透过玻璃,他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文灿,封起油门,快速离开了已成废墟的郎市一中校门。
时间在慢慢推移,学生们正在上第四节课。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渐渐增多,足有上百人。他们不是学生,更不理解那个老师为什么要跪。不,他们知道,现在的老师已经不是臭老九,他们的日子太好过了,就得整治。
凭什么学费要收近四千块钱?凭什么校长有专车,还有许多老师买了小车?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着,脸上充满了嘲弄。如果他们手上有石块,说不定也会像在文格时期那样,狠狠地砸过去。
他们已经看惯了在公共场合演绎热闹,耐心地站着,并不是特别急躁。只是这样站着看别人跪太无聊了,得有新花样,譬如说对骂打架什么的,那才够刺激。于是,他们不看跪着的人了,转而看已经倒塌的校门。
听说,这个校门耗资130多万,每平方米造价1.8万元,建起来还不到两年。整个校门宽20余米,校门两侧门卫室的外墙都是大理石的,门卫室旁还有大理石做成的装饰墙,看上去很气派。
只可惜,这气派不在了,已经成了一堆砖块。鸟,什么气派,纯粹是烧钱,要是让我去建,这样的校门最多花30万人民币,帮国家净省100万人民币。
听到有人这样说,马上有村民接上话,说只要花30万,那剩下的100百万干什么去了?
嘻,你也真笨,还能到哪去,肯定进了领导腰包呗。有人似乎深谙其道,说出了答案。
一问一答之间,引来许多唏嘘声。
叮当,叮当,…耗尽近百万的广播系统传出美妙的下课铃声,第四节课下了。学生们纷纷涌向校门,继续观看热闹。
看到学生们冷漠的脸部表情,文灿一阵悲哀。自己这样跪,真能唤起他们心中的良知吗?突然,他想到了前几天在网上浏览郎市一中贴吧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帖子,题目叫“骂谢劲的请进”。谢劲是郎市一中学生科的科长,在管理学生的时候,肯定得罪了不少学生。因为不能武斗,只能文斗,心怀嫉恨的学生就采用这种最先进的文斗形式,批谢劲。
自己这样跪,真能唤起他们心中的良知吗?文灿痛苦地闭上眼睛,从心底发出这个疑问。终于,他觉得膝盖开始剧痛,让他难以忍受,只得放下,坐到双脚上,想休息一会,缓解一下疼痛。
他刚坐下,一打手马上过去,用棍棒指着他威胁道,快点跪好,要不然,我打人了。挨打,文灿并不害怕,他害怕的是自己挨了打之后,没有学生给予同情,反而是幸灾乐祸。他不敢冒险,只得跪直身子,重新跪好。
从九点开始,文灿已经跪了近三个小时。他觉得累了,更觉得渴了。他在等待,有学生送水上来,有学生激于义愤,大声疾呼。但是,没有学生这样做,从开始到现在。文灿低下头,伤心地想着,没学生会这样了。
突然,黄紫菲从学生堆里挤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水,走到文灿面前,说老师,您喝水。
谢谢!文灿精神一振,哆嗦着伸出手,想去接这杯渴望已久的水。
不准喝水!一个打手过来,用手中的棍棒击落杯子,恶狠狠地说。
老师,您等等!黄紫菲弯下腰,捡起杯子,挤出人群,又倒水去了。没有多久,黄紫菲端着一杯水,又向校门走去。这次,学生们自动让开一条路,让她过去。她小心翼翼地端着这杯水,通过学生们自发让出大那条通道,走到文老师的面前。
可是,文老师的面前已经站了四个一色黑色西服的打手,黄紫菲过不去。
这太不人道了!突然,一个学生大喊。随着这声大喊,许多学生响应,纷纷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文灿老师,站在黄紫菲的身后,和四个打手对峙。趁这个机会,紫菲急忙端起杯子,递给老师。文灿接过去,一口气把水喝了个光,连声说好甜。
打手们只有四个,而学生黑压压一大片,要是打起来,自己肯定会吃亏。他们有些惊慌,急忙让开,让黄紫菲端水给文灿喝。文灿接过杯子,很痛快地喝完,说真甜!
这不是公然向自己挑衅吗?谢海林听到打手们的汇报,勃然大怒,要黄四马上从工地上调集尽量多的民工,每人发两百块钱,迅速赶往郎市一中,进行“弹压”。
在钱的驱使下,一百多民工手执棍棒,分乘四辆大卡车,浩浩荡荡开往郎市一中。一到校门,在黄四的指挥下,民工们马上跳下车,聚集在校门口。
见闹事的人来了,文灿知道不能逃避,果断地通过广播发动全校师生,迅速到校门口集结。顿时,全校师生马上行动,拿的拿扫把,拿的拿拖把,还有的拿着撮箕,赶到校门口集合。没有多久,数千学生聚集到学校门口,挡在闹事的民工面前,保护自己的家园。
民工们有些胆怯,在黄四的指使下,挥舞着棍棒,威胁师生们赶快退后,否则棍棒相加。
一场流血事件,即将在郎市一中校门口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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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地的花炮声接连不断,天空中彩光四溅,在低回幽怨的哀乐声中,白幡飞舞。
春城路旁,一栋装饰异常豪华的别墅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车。几个交警正在指挥,引导一辆接着一辆的小车停到合适的车位,以免造成混乱。
因为小虎的死,郎市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人都放下手头的事,前往谢海林家吊丧。谢海林带着他的不满十岁的小儿子小豹,站在别墅门口,迎接前来吊丧的客人。
虽然,谢海林不是官场上的人,但他是官场上混的人。经过几年的打拼,他已经成了郎市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流水落花休闲中心是郎市娱乐业的龙头老大,就是在省城,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这个招牌,更何况郎市那些官场上的人?他们当中没有几个没在流水落花潇洒过的,要知道,这楼的靠山硬得很,是中央大首长的儿子,不去凑凑热闹,更待何时?
所以呀,给谢海林面子,就是给秦宗权面子,给秦宗权面子,就是给中央大首长儿子的面子,给中央大首长儿子的面子,就是给中央大首长的面子。这样层层推理,不由他们不重视。
商界、教育界、行政部门,先后都派了代表前来,有点还是该部门该单位的主要领导。
等王一己到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车的位置。见他来了,谢海林脸色不是很好,还是招呼了一声,表示没忘他曾经的帮助。
自己是他儿子所在学校的校长,自然会引起他的情绪变化。王一己能够理解,并不介意,上了五千块钱人情之后,他把谢海林拉到楼上,说谢总,请节哀顺变,有句古话说得好,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谢海林不懂,忙说你什么意思。
谢总,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就会明白的。说完,王一己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谢海林。
谢海林满腹狐疑地接过纸张,看了一眼,马上为之一振。原来,这是一份“关于郎市一中整体搬迁的申请报告”上面这样写着。
尊敬的郎市市委市政府领导:
郎市一中始建于1913年,其前身为郎市国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办学历史悠久,是一方积淀深厚的人文沃土,为国家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优秀人才。
但郎市一中地处偏僻,占地仅70亩,距离伟人故里太远,不能很好地彰显伟人的精神魅力,更体现不了红色旅游都市的教育特色。特别是近几年来,人民群众要求子女接受教育的条件也越来越高,扩大办学规模,改善办学条件刻不容缓。但学校旧址已无投资扩建的价值,整体搬迁已势在必行,迫在眉睫。
经校务委员会研究讨论,决定向上级领导郑重提出郎市一中整体搬迁重建新校的申请。
谢海林抑制不住激动,说王校,你想把郎市一中整体搬迁?
对,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按高规格省示范化学校的规模整体搬迁,得规划三亿元人民币。王一己压低声音,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三亿,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蛋糕!谢海林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悲戚的神色换成了兴奋的表情,说你这事能成吗?
怎么会不成?郎市一中接连死学生,风水极其不好,在那里办学肯定还会晦气,叶副市长的儿子明年就升高中了,他肯定得为他的儿子想想。再说,三亿元的蛋糕的肉惑太大了,谁也挡不住。我校申请整体搬迁,名正言顺,领导不要担任何责任,还可以为他们树政绩工程,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
成,那我马上把我的人撤回,不到你学校闹事了。
王一己连连摇手,说谢总,你不但不能撤,还要把事情搞大,只有把事情搞大了,我的申请才会快速通过,我们瓜分这个巨型蛋糕才会一举成功。
成交!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楼外,哀乐声,爆竹声,嬉闹声,声声入耳,一浪高过一浪。忽然,一阵狂风,把摆放在坪里的花圈卷起来,带到空中,漫天飞舞。丧事的办事人员急忙奋起追赶,想抓住花圈,不让它们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