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筷子楼，小蔡悄悄地告诉林子达，说您的手机掉了，我怕误事，帮您看了下短信，你朋友说明天晚上八点半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见面。

林子达接过手机，急忙压低声音叮嘱说，小蔡，这事千万别嚷嚷。

030和美女约个会（1）

回到大酒店，经过大厅的时候，看到服务台的小姐，林子达忽地想，这个时候夏雪在干什么，是不是和钟书记在上翻滚？猛地，他有股冲动，想去10楼，敲敲11号房间。不过，在9楼的时候，小蔡已经摁开了电梯门。

出电梯口的时候，林子达想，自己是不是有点龌龊？夏雪是单身姑娘，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包括找小白脸，与自己何干？

回到房间，林子达看了下时间，见快十点了，觉得给秦市长打电话正合适。因为这个时候，秦思民一般是睡前整理事务时间，下属有什么重要情况非得在当天打电话汇报的，一般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汇报。

不知怎么回事，今晚上秦市长的手机居然打不通。想到有喜事汇报，林子达耐着性子，继续拨打。后来终于通了，手机里传来秦市长浑厚的男中音，说子达呀，前天我的话有点重，我也是急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在首都好好放松几天，到时候了就回来，我知道你这个市政府秘书长当得不容易。

林子达很感动，忙说，谢谢市长的关心，会戴总的事有了眉目，估计问题不会太大，另外一德州籍的老板和我们达成了协议，准备加大我市供应首都烤火煤的销售量。

是吗，那太好了！秦思民很高兴，在手机那头好好地夸奖了林子达一番。

和市长通完电话，林子达习惯性地准备拨市委书记钟响的手机。刚拨了四个数字，他突然想到自己在北京，不是在德州，又急忙停止拨号码。这个时候，钟书记说不定正和夏雪亲热着呢。狠狠地，他的心里居然冒出这个想法。

林子达放下手机，在死寂的房间里来回走动。当室内的气温升到一定的温度，壁挂式空调马上作出回应，打开风页，发出嚯嚯的声音，送出冷气。这是什么鬼空调，花了这么多钱，居然也和德州市的普通招待所的空调一样？

看电视没意思，看报纸没意思，发短信也没意思，林子达感觉到了一阵无意义生命的痛苦。他去洗澡，看见浴室壁镜中的自己，脸色憔悴，眼睛红肿，头发蓬松胡子拉渣的。整个样子，一点不像是市政府秘书长，倒像网上流传的犀利哥形象。

夜深了，林子达还上折腾，入不了睡。突然，手机铃声响了，他急忙爬起拿起手机。

你还没睡吗？手机那头，传来夏雪温柔而又甜蜜的声音。

似冰雪遇上阳光，林子达那孤寂的心马上热了，他兴奋地说，没、还没，睡不着呢。

夏雪笑了笑，说怎么，想我了？

林子达没有回答，保持沉默。这是他说话的一贯作风，不好回答就沉默，让别人不准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因为男女之间的想，特别是已食人间烟火的男女之间的想，不用多想，就和事有关。如果说想，就等于说自己和她的关系明朗了，如果说不想，接下来的交往就没多大趣味了。

夏雪没有多想，继续说，从电视上，从别人口中，议论得多的就是你总是忙碌，我还听别人说，你的腰部有点儿痛，我有点儿担心，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为了你也算为了我。

听到这番话，林子达觉得自己的血在沸腾，心跳也在加速。他意识到，夏雪在向自己表白，一种近乎人之间的表白。如果再年轻十岁，或者回到读书的时代，他早就抑制不住，无论她在哪里，也会找到她和她约会的。

031和美女约个会（2）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流逝的时光已经洗去了林子达的激情，他忽地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说，你哪儿说话方便吗？

夏雪听了，似乎有点儿不高兴，说我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没别的什么人，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子达想问下她住在哪里，又担心她产生误解，便忍住没问，说钟书记呢？

吃完饭我就回酒店了，钟书记干什么去了，我怎么知道？不过这几天他也够累的，为了争取项目，他是跑上跑下，没睡个好觉。

钟书记没睡个好觉，她怎么知道？林子达有点不舒服，说钟书记在争取什么项目呀？

钟书记叮嘱过，在没有争取成功之前，禁止我们泄露。不过呢，看在是你的份上，我把秘密告诉你。夏雪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又继续说，明年二月份，一条穿德州市南北的红色旅游线即将开工。

一条穿德州市南北的红色旅游线即将开工？这样重大的消息，自己居然不知道，岂不玷污了市政府秘书长的名号？林子达难受了好一会，才说，这是德州老百姓的福音。

太晚了，我好困，明天晚上见，我会穿得漂漂亮亮的，怀着无比美好的心情赴约的，不过，你得送一束大大的鲜花给我，而且要喷上多阑香水。说完，她挂断了手机，不给林子达询问的机会。

躺在上，林子达没有一丝睡意，继续焦灼地想着。

秦市长在全力打造王母娘娘之乡，欲建造最高的王母娘娘佛像；钟书记在争取红色旅游线的建造，想打造红色旅游都市。两个人的想法都不错，可为什么就不能公开，相互合作共同打造呢？

还有这个夏雪，听道上的人说她是钟书记的地下人，可是，为什么她对自己如此亲昵？她是看上了自己，还是另有企图？不过，肯定与钟书记无关。试想想，钟书记犯得着用自己喜欢的女人去对付自己的下属吗？没必要，完全没必要，去对付秦市长还差不多。

早上，林子达还在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吵醒。他眯着眼睛，到手机，摁下接听键。

林大秘书，你快开门，我有急事。手机里传来宋劲的急促声音。林子达急忙起，打开门，让宋劲进来。

一进门，宋劲就说，你得马上准备10万块钱，给我作活动经费。

10万块钱，这可不是小数，我到哪里去弄？林子达听了，惊呼一声。如果不是老同学，他肯定会认为宋劲在搞欺诈，想蒙他的钱。

宋劲说，林大秘书，当务之急，是弄个取保候审，让戴总出来，一起找关键证据，为他作无罪辩护。一旦胜诉，我相信，戴总会加倍奉还的。

听口气，只要提供资金，宋劲就有把握胜诉。秦市长不是说过，只要能把事情办妥，要什么给什么，应该包括必要的资金。想到这，林子达咬了咬牙，说你等我半个小时，我肯定把事情办好。说完，他马上找来三个老板，请他们马上凑10万块钱，一回德州就还给他们。

市政府秘书借钱，哪有不答应之理？三个老板马上表示同意，说小意思，借条都可以不打，记着就可以。

林子达没说要打借条，而他们主动说不要打借条，言外之意，就是要他打借条。林子达听明白了，带着三个移动小金库到银行，谁借多少给他，就打多少钱的欠条。半个小时不到，林子达提着10万块钱，回到了酒店。

032和美女约个会（3）

宋劲接过袋子，点了下数，连声夸奖，说老同学，难怪你当上了秘书长，能耐得很，我佩服着呢。走，我们去北区经侦支队。

我也去？林子达惊讶地说。

对，你也去，我得当着你的面，把钱交给负责办案的警官。

当着我的面，他敢接？

这样的事我见多了，接，肯定敢接，我要你陪同，就是要有个目击者，免得对方收了钱不贴心办事，到时候耍赖。

堂堂的市政府秘书长，居然看别人去行贿受贿，这是什么事？林子达有点哭笑不得，可又没什么其它办法，只得跟着宋劲去北区经侦支队。

在警务公开栏里，他们找到了经办戴海案件的警官，叫石刚强，经侦支队副队长。相片上的石队长脸带微笑，看上去很和善也很年轻，不会超过三十岁。林子达想，像这样眉清目秀的警官，不可能随便收受贿赂，宋劲这样做，是自取其辱。

经侦支队大楼有五层，副支队长的办公室在三楼，支队长的办公室在四楼，五楼是大会议室。根据提示，他们在四楼的东头找到了副支队长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只是开着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林子达看到里面有人，他正要敲门，却被宋劲拉住。

宋劲把耳朵贴到门上，隐约地听到里面有男声也有女声。他急忙拉起林子达，走到楼梯口，说里面正在谈事，这个时候进去，肯定不方便。这个宋劲，怎么如此诡秘，根本不是学生时代的他了。林子达一边等，一边想着。

终于，办公室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从里面出来。她一头烫发，穿着感旗袍，显得很时髦。见楼梯口有两个男人，她惊了一下，马上起脯，很高傲地在他们面前经过，走下楼梯。

都半老徐娘了，还这么风，给谁看？宋劲嘟噜了一句，过去轻轻地推开了副支队长办公室门。林子达急忙跟了过去，站在他的身后。这倒是一个滑稽的场面，一个政府秘书长跟在一个小律师身后，准备拜见一个小队长。

小队长埋着头，正自顾自地忙着事，似乎没有感觉到有人进了办公室。

石队长，正忙啦。宋劲走到办公桌前，不轻不重地说着，好像是熟人之间的串门。

这句话不卑不亢，和前来求自己办事的人的口吻绝然不同，看样子，不能假装忙事了。石队长抬起头，见眼前的两个人一个脸有点黑一个脸很白，应该不是一般人士，急忙寒暄说，哦，请问有什么事？

我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宋劲，受金鼎建筑公司老总戴海女儿的委托，为他提供法律援助，喏，这是委托书，这是起诉意见书，根据法律，我受当事人的委托，向警方提出变更强制措施为监视居住的申请。宋劲一边说，一边把相关材料递给石队长。

石刚强一听，脸露惊讶，然后看了看材料，说戴海涉嫌合同诈骗，怎么能够变更强制措施，要是他畏罪潜逃，这个责任我怎么担当得起。那样子，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宋劲笑了笑，把装钱的那个纸袋子放到桌子上，说石队长，哪会让你脱不开身，这是十万块钱，五万做担保金，五万做兄弟们的活动经费，如果胜诉不了，该判什么罪还是判什么罪。

石刚强拿过袋子，打开看了下，见里面果然是一叠一叠的老人头，估计有十万。他吞了下口水，看了下林子达，又看了下宋劲，说你说话算数，如果胜不了诉，该判什么罪就判什么罪？

宋劲脸一绷，说当然啦，如果胜不了诉，那是我这个当律师的没本事，不能怨石大队长。喜滋滋地，石刚强开了一张五万块钱的担保金临时收据，然后交给宋劲。

这个社会，真的黑到了这样的程度？郎市市政府秘书长林子达默默地看着，默默地跟着离开了经侦支队副队长办公室。

033和美女约个会（4）

首都的夏天晚上似乎黑得比南方早些，还不到六点半，外面就黑乎乎的，看不见什么东西。城里如果没有灯光，黑夜似乎更加漫长。有钱人是不怕黑夜的，因为到处可以消磨时间，只有穷人才害怕黑夜，独自坐在孤灯下打发寂寞时光。

杨伟和小蔡的关系发展很快，一吃完饭，他们两个就单独活动去了。另外两个老板也闲不住，说首都的歌厅也很不错，值得去消遣，问林大去不去听歌。

今晚得和夏雪约会，林子达当然不会去，借口说老同学请客，得过去看看。等他们全部离开酒店，他走到大街，想给夏雪买鲜花。可转了半天，从大街这头走到大街那头，居然没看见有鲜花店。

女人就是喜欢虚的东西。鲜花被采下来，就是一阵戕害，何苦还要送来送去？林子达一边找鲜花店，一边埋怨。终于，在一个医院前，他发现了一个小得可怜的鲜花店。走进去，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不过不是自然香味，好像是花露水的香味。

店主是个美少妇，她瞅了瞅林子达，似乎知道客人要什么花，从架子上选了十朵玫瑰花，很娴熟地包好，递了过去。林子达接过话，闻了闻说，麻烦你喷上法国多阑香水。

美少妇收回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香水，一边喷洒一边说，十朵玫瑰花代表十全十美，你朋友很有品位，喜欢多阑香水的姑娘一定是个美丽大方的姑娘。香水喷洒在花上，也飘到林子达的鼻子中。这香味好奇特，不浓不淡，绝对是香水中的西施，属于极/品。

林子达接过花，说了声谢谢，然后从袋子里出两张老人头，递给美少妇。

美少女接过老人头，笑了笑说先生，玫瑰花二百块钱，香水五十块钱，您还得付五十块钱。

在郎市，玫瑰花九块钱一朵，十朵才九十块钱，到了首都居然要二十块钱一朵，还有那香水，喷洒一次居然要五十块钱。原以为递两百块钱过去，自己够大方的了，没想到还少了。林子达暗暗叫苦，只得忍着心痛，又从袋子里掏出一张老人头。

习惯性地，美少妇举着三张老人头仔细辨别了一番，确认是真钞后才放进口袋，找给林子达五十块钱，说先生，谢谢您的光临，欢迎您下次再来！

打死我也不来了！林子达心头暗骂，阴沉着脸出了鲜花店。走到大街上，看着四周忙碌的人群，他觉得自己的自由又是那么可怜。因为担心迷路，林子达不敢坐公交车，决定打个的去。不过，时间还早，没必要这么急着赶去，于是，他决定在大街上先溜达溜达，消磨时间。

走在大街上，林子达觉得自己不系之舟，在大海上飘荡。他习惯前呼后拥，习惯看眼色行事，一大群记者围绕着他和市长，数不清的人看着他和市长，听他和市长的意见。现在，他走在首都的大街上，无人关注他，无人理睬他，一下子成了一个多余人。

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往日要做的事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以不理。在寂寞中，林子达获取了一种自由。人啊，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

走着想着，林子达猛一抬头，居然看见人民英雄纪念碑就矗立在眼前。原来，他已经走到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广场。广场上华灯如雪，照得37.94米高的纪念碑更显巍峨。再过个把月就是国庆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已经被清洗过了，碑体的花岗岩完全恢复了本色。从西侧往北绕着纪念碑走过，随着角度的变化，一道闪亮的金色反光一从从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鎏金大字上滑过。

好庄严的气氛，好雄伟的景观！林子达抱着玫瑰花，一边欣赏着，一边感叹。正想着，他觉得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一股体香随之而来，溜进他的鼻子。不用回头，他就能判断抱他的人肯定是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