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山忽然叫住他,微笑着说了声:"雄娃子,敌人的机枪太厉害,千万要小心。"
陈瑞回过头,冲冯文山露了个顽皮的笑脸,激动地道:"明白,连长,你也要小心。"
陈瑞离去之后,冯文山从炮排的战士手里接过一门78式82毫米无后座力炮,将一枚破甲弹填进炮膛,对炮排长叮嘱道:"我去敲掉那该死的重机枪,你和弟兄们继续调校射击诸元,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七连能不能拿下A号高地,关键在于你们的炮打得准不准。"
炮排长一脸肃穆,右手一拍胸膛,斩钉截铁地道:"连长放心,我们炮排保证完成任务。"
冯文山点了点头,把82无后座力炮扛在右肩,对背着三枚82毫米破甲弹的炮排战士说了声:"我们走。"
两人低头弯腰,向右首移动,敌国北部有一片被炮火炸得横倒竖歪的残树烂木。
枪声震得让人耳膜欲裂,恐怖和死亡的阴影像瘟疫一样感染着那些新兵战士的心灵,他们才入伍半年多,军人的血气之勇还不够浓烈,又是第一次直面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的残酷战场,恐惧心理必然强烈,从而导致手忙脚乱,平时训练得滚瓜烂熟的战术规避动作随之抛到脑后,以各种极其难看的姿势蜷缩在掩蔽物里。他们有的双手抱头,屁股撅起老高,活象冬天里的野鸡一样顾头不顾尾。他们有的侧身躺在弹坑里,腰部四肢蜷曲成一团,形态跟缩在草窝里睡懒觉的狗有得一比。更有甚者,干脆把枪丢下,蹲在土坎背敌斜面,双手捂紧耳朵,把头夹到裆部位置,全身抖索得如筛糠一般。
邓建国乘着正前方机枪手换弹链,另一名机枪手的弹雨还未覆盖过来的当儿,迅疾来了两个侧身翻滚,运动到陈广锐藏身的弹坑后面,右手持枪,左手手指扒地,肘部顶地,双脚脚尖蹬地,手脚一齐施力,三两下便蠕动到陈广锐藏身的弹坑里面,只见陈广锐身子侧躺,脸色凄厉如鬼,额角冷汗津津,身子随着爆豆似的枪声不住地抖颤,显然怕得要命。
邓建国侧躺在陈广锐右边,左手摁压住他的背心,生怕他经不起死亡恐惧地折磨,心智大乱,突然一下直起身子,重蹈刚才那位新兵兄弟的覆辙。
残酷的事实证明,邓建国的这种担心一点都不多余。
三班有一个新兵战士趴在弹坑里,子弹不时地泼洒在他掩体前方,掀得沙飞石走,子弹破空发出啾啾的尖啸,狠狠地撕裂着他的精神防线。
不知道是精神崩溃还是猎奇心在驱使,他抬起上身,把头伸出去张望,一颗跳弹蹦到他钢盔上,铛的一声脆响,他心里一惊,连忙把头缩回去。恰在此际,敌人的机枪停止向他这边扫射,他竟然大胆地坐起上身,左手揭掉钢盔,右手伸到头顶一摸,脑袋光溜溜的,安然无恙,敌人的子弹似乎打不穿他的钢盔。
赵永生蜷伏在他旁边的弹坑里,一见他直起上身,揭掉钢盔,光着脑袋,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当下脸色骤变,嘶声喊道:"王锐生,快给老子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