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建国快速换上新弹匣,风驰电掣般冲进前方的高架掩体,见里面赫然堆叠着弹药箱,五具敌尸横倒竖歪,不是脑袋崩裂,就是胸口和背心血孔大开,脑汁夹杂血液,恍如浆糊一样涂洒得到处都是。
邓建国呼吸一口饱含火药味的空气,正要离开,蓦然听见左首传来异常响动,有敌人龟缩在高架掩体隔间内,妄想冷枪伤人。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邓建国的右脚往后稍微迈出,身体随同双脚电掣般向左侧扭转,右手里的手枪居然抢在他转体的前一秒钟,发出砰的一声清鸣,一声凄绝人寰的闷哼紧随其后。
邓建国心神一怔,用枪对准隔间,凑近几步,一瞥之下,隔间里果然有一个瘦矮的敌人,背靠壕壁,瘫坐在地上,两腿长伸,双手捂着胸脯,鼻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只是一下比一下衰弱。邓建国垂下右手里的枪,凝目细看,不由得心头狂震,
那敌人竟然是个孩子,胸脯一起一伏,鲜血正从他手指缝隙疯狂地往外涌出,身子痉挛得像抽筋一样,已经奄奄一息了。
光线极度黑暗,邓建国无法看清他的面目,但能想象得到他濒死前的痛苦表情,也能感受到他对死亡的深度恐惧和不甘。
邓建国屈膝蹲下,察看他身体周围,未发现一件攻击性武器,看来他并没有偷袭邓建国的企图,只是想藏在暗处寻求一线生机。
邓建国心头深感愧汗与无奈,这虽不是他杀死的第一个孩子兵,但绝对会给他带来无尽遗憾。因为他自己亦还是个孩子,他杀死了一个未曾想杀死他的孩子,尽管是敌军士兵。
邓建国兀自心神忐忑,那孩子兵乍猛地呛咳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黏糊的稠血。
邓建国猝不急闪,稠血喷得满脸都是,而那孩子兵喉咙发出连串怪响,口腔里不断挤出稠血,上身擦着壕壁慢慢歪倒,微弱的呼吸声渐渐消失,身体寂然不动了。
邓建国非常痛心,生平刀头舔血,杀人如呼吸一样简单,但那大都是在刀枪相见,你死我活的生死关头,只能以命相搏,杀戮是迫不得已,而像如今这样杀死一个毫无威胁的孩子兵,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确实令生性纯真善良的邓建国难以心安。可是,战场是极端残酷,极度惨无人道的,以命搏命,以杀制杀是唯一生存法则,在这样危机重重,险象环生的战壕里搜索,敌情根本难以事先预料,死亡随时都会降临,往往都在毫秒间决定生死存亡,稍有所怠忽,就会溅血殒命,是以,突然出现的敌情不管有无直接威胁,都必须抢在第一时间开枪。战争的残酷性决定了杀敌手段的残忍,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必定会抱憾终生。
邓建国稍事愣怔,唉叹一声,立即起身,继续沿壕堑向高地纵深搜索推进。
尖刀排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进攻之势当真恍如骇电奔雷,而B号高地表面的敌军遭到炮火轰击后,立马往第二道战壕退避,谁知更加威猛的炮火又向高地纵深覆盖,瞬时之间,高地上到处都是钢雨铁火,暴露在表面的敌军措手不及,不是被高速****的弹片生撕活裂,就是给奇强刚劲的气浪震得七窍流血,只有那些机灵的,手脚快的,或者阵位好的家伙,一看势头不妙,赶忙缩进坚固的高架掩体内,或者死角里,才得以暂时苟且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