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依旧如三年前那般窗明几净,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扫一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鲜花芳香,沁人心脾。望着简单熟悉的陈设,岳灵惜不由得有些恍惚起来。
她走到桌前挑起冒着微微热气的青瓷茶盏,里面茉莉/花瓣在淡绿色的茶汤里起起伏伏,煞是好看。鼻息间尽是淡淡的茶香。
她举杯抿了一口,依旧是熟悉的甘甜清香。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蓦地,她再次饮了一口,竟然觉得茶汤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她忍不住苦笑,放下茶盏,目光随意流转间却在想要收回时在某处猛然定格。
于是,她快步走至墙角放置的一个书架,上面整齐地放置了一摞画卷。一时心中好奇她便拿起一个画轴缓缓打开,下一瞬她的心猛然一窒。
这幅画不是古迹绝笔,亦不是名家珍藏。此刻满眼的旖旎均化作心中满满的震惊。画纸上的女子素衣清颜,像最最柔美的诗篇,如烟,如莲,如水,隽镌刻在阳光里,笔墨生香。那波光萦绕的水眸,蝶羽翩跹,樱唇精致小巧,媚态中绕有一股英气。纤纤细腰弱柳扶风般不盈一握。娇美中透着幽兰般的清雅,当真美丽不可方物。
画者笔法细腻精妙,画中女子似乎被他画活了一般,隐约间似乎还能闻到画纸上来自素衣女子身上的沁香,还能看到微风浮动裙袂时的翩然灵动。
不经意地,岳灵惜心里的某个角落被狠狠触碰了一下,这画上的女子正是她!
她再打开其他画卷,果然那些画纸上无一例外都是她的身影。或巧笑盼兮,或美人含怒,抑或玉颜冷傲,总之那些画卷将她一颦一笑、一嗔一恼的所有情绪都表现得栩栩如生。一时心绪如起伏的浪潮,上上下下,浮浮沉沉。
是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将一个人用心画在了纸上。月下舞剑,飞花迷眼,那般气宇不凡、玉树临风的男子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虽然距此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但她却觉得遥远得已经过了一个轮回。
从画纸上的笔墨颜色可以看出有些时日已久,有些却是最近的创作。鼻息间嗅到那浅浅的墨香,岳灵惜忽地勾了勾唇,明明脸上漾着清浅的笑容,可是她的眼眸隐隐浸了水汽,油亮亮的,鼻子也感到微微的酸涩。
便在这时,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岳灵惜以为是花非霁去而复返,连忙伸手抹了一下眼眶,转过身子只看到来人是个十五六的俊秀少年,她只觉得似曾相识,但是一时间忘记了在哪里见过。
似乎看出了岳灵惜眼中的疑惑,少年行礼道:“金铭公主,属下叫做月笙,当初公主为了祛除琼花仙印时曾上门找过我家主子,我们见过。”
经这叫做月笙的少年一提醒,岳灵惜顿时恍然大悟。不过让岳灵惜意外的是这个月笙对她虽然言语恭敬,但是眼眸却充斥着一抹怨恨。
她想想便知,一定是这个月笙因为她对花非霁冷然拒绝的态度而对她产生了怨愤。想到这里,她淡然一笑,开口道:“你有何事要对我说么?”
此话一出,月笙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对方看出了他的心思。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看了一眼刚才被动过的画卷,略一沉吟并没有回答岳灵惜的问题,而是顾自道:“这些画卷都是我家主子三年来所绘。主子经常说只有刻在心里的东西,才会画得活灵活现。”月笙说话时眉眼之间充满了对他家主子的敬慕之情。
岳灵惜微微一愣,反复咀嚼起了月笙刚才那句话。主子经常说只有刻在心里的东西,才会画得活灵活现。那么,花非霁是将她刻进了心里,所以才会将她的一举一动画得那般传神?之后月笙还说了什么,岳灵惜却听不进去了。
看到岳灵惜走神,月笙轻唤了两声,继续说道:“这个小木屋里有他最难以割舍的回忆,这三年来我家主子几乎从未离开过山谷,天山族的一切事务都是四大护法在打理。我家主子一直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和内疚之中,连天山族族主的位子他都想拱手让人。”
说到这里,月笙的声音陡然升高了,有些愤慨道:“三年来我家主子几乎一直戴着那顶面具,在他的心里最不想接受的就是天山族上位者的身份,这个身份给你们带来了太多的不幸和伤害。他只愿自己成为那个可以和你无话不谈的银叶。这次我家主子以族主身份出席蓝璃国的舞林大赛,实际上是想与你相认……”
言此,岳灵惜的心潮激荡难平,她没有想到花非霁这么多年竟然过得这么艰辛。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原来她的位置竟然已经超越了他的春秋霸业。
若是以前,得知这个男人对她如此情深意浓,她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是如今她立下毒誓,知道这些真相,只会让她心情沉重。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月笙趁着他家主子不在费了这么多唾沫,就是希望眼前之人能够回心转意接受他家主子。可是现在看着岳灵惜一脸沉寂的表情,他实在揣摩不到岳灵惜的心思,有些紧张地问道:“金铭公主,我家主子为了你可谓是吃尽苦头,难道公主就忍心拒绝我家主子?”
此话一出,岳灵惜的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转瞬间复又沉寂下来。最终冷冷开口道:“我和你家主子的事你无须多言。”
月笙闻言,脸上霎时露出痛苦难言的神色,一时间伤心欲绝道:“金铭公主,我家主子活不了多久了,您当真如此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