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深走下山,准备穿过难民营去精武馆看看,精武馆就是之前的习武馆,自从战争之后,向杨士奇要来那间习武馆,自己便在那里住下。他准备开一间武馆,传授师傅教给自己的马下功夫代代相传传递下去,这也算是师傅的遗愿了,师傅的死,爱人的死,无时无刻不像刀子一样剜着自己的心,让它坑陷密布。
叶正深偷偷报告杨士奇忠猛军的粮草位置,以及军力分布详细。当自己提到她的时候,杨士奇立刻重视起来,或许她不仅在潭州,在杨士奇眼里地位也不低?叶正深越来越发现自己看不透她了,尽管她已经死了,死在自己的刀下。时至今日,每每想到那把染血的雁翎刀,他的胸口依然隐隐作痛。
忠猛军被击溃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那场战争打了很久,久到人们能把战争前的和平一丝不差的刻画在这自己脑海里。只有乱世才呼吁和平的可贵,只有虚伪至上的年代才高呼诚信为本。人们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之前是多么的幸福。
难民营里遍地是垃圾脏水,脏污混合着鲜血的腥味直冲云霄,无数干瘦的男人坐在刚刚搭建十分简陋的帐篷外,麻木的看着每一个走过,穿着长衫的人,在他们眼里,哪怕这些穿着长衫的人给他们一个馒头他们都可以撑过今天。然而世事总是不如人所愿,很少有人会驻足给他们什么馒头。而且那些穿长衫的人也从不会踏足难民营这种地方。
“叶先生...”一个人认出了他,叶正深看了看那人的脸,竟然是之前自己住在乡下隔壁的那个老张。他斜着眼睛看到帐篷里面蜷缩着一个男孩,是张家小子,之前他差点被忠猛军行军参谋肖柄杀掉,此刻却像一条虫子一样蜷缩在帐篷里。这件帐篷更加的异臭难闻。
“我瞎了眼,我不知道你是...”老张狠命的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子,仿佛这可以把他之前的言语打没。叶正深赶忙抓住他的手问道:“张大哥,别抽了,我不在意的。嫂子呢?张小宝怎么了?”
老张干瘪的双手再一次垂了下来,“房子着火,她没跑出来。”他的话仿佛压抑着无穷的悲痛,可这悲痛,谁又不是时时刻刻的在承受着呢?
“小宝得了呕哑病,活不长了。”呕哑病的主要症状是吃什么吐什么,也说不出话,在民间是不治之症。这种病大多数是因为灰尘过多吸入肺中导致的,几乎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皇宫贵族得了此病也是死者居多。说着,老张红着双眼,用干哑的嗓子哭了起来。
一场战争,破坏了多少这样的家庭。
叶正深不想去问,也不想去管。他低声道:“老张,到我那里去吧,别的不敢说,吃的还是有的。至于小宝的病,你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叶先生,翠芬一死,我活着又有什么用?有了你的话,我终于放心了,小宝的病,我是知道的。我不忍看他最后的几天,我本想小宝死后就随着他走去找翠芬,不过有你在,我可以更早的离开这个地狱,去找翠芬了。小宝就交给你了。”
叶正深越听越不对劲,还没来得及伸出手,老张突然以头抢地,顿时头破血流,他的脑袋因为长期缺乏营养已经脆如蛋壳,只是一敲,脑子便流出来。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此间地狱,此间地狱啊。叶正深探身入帐抱起张小宝,他沉沉的陷入昏睡中。叶正深想着,也许这个世界本就是地狱,纵然如此,我也会让你活着,活着见证地狱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