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今夕是何年?
说着,仰首灌下,随后带着几分熏然的道:"以后,我们只怕连人间今夕是何年,也不会不知道了"
云倾含了一口酒,只觉得有些快慰,也有些微苦,但是几番酸涩辗转之后,却还是选择泰然处之。
突然,马车陡停,应该是魏堰突勒缰绳,案几上,酒洒了一些,雷霆眉宇一黜,抱起酒坛子就道:"没酒喝也不能这么报复,都说了再过半个时辰我出去驾车,让你陪着银貂不醉不归了,你还发脾气"
可是雷霆的牢骚刚发完,面色就不对劲了,他感觉到了不对劲。眯起双眼,猛的掀开车帘,朝外面一眺,只见魏堰面色沉冷的凝视前方,寒声道:"孙恒初......"
云倾从马车上下来,雷霆抱着酒坛子也紧跟着下来,三个人站在马车前看着苍白的月色下,一抹立在树影下的黑色身姿,脚下厚厚的积雪映照出了黑色戎靴,一把墨色长剑赫然入地,狂风乍起处,衣裳簌响。
"你来了?"云倾的声音颇为淡漠,却带着早已预料的笑意。
树影下的身影一动,随之一双深墨色的眸子凝视她,幽幽沉沉。云倾抬手挥退了雷霆和魏堰,轻步上前,淡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显得娇小柔弱,长裙飞舞,宽袖如盈,却又似雪地里的精灵,美得令人窒息。
云倾走进他,借着月光想看清他的面容,但是他却执意将自己藏在黑暗中,惟独那双炙热凝视的目光仍是自己所熟悉的,她缓缓的道:"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将来打算如何?"
"义渠烈旧伤复发,终日药不离口,可能已经不行了,但是他不愿将大权交付他人,所以觉得我还可用,便将自己唯一的妹妹取配给我,允我成为匈奴部落的首领"孙恒初的声音低低哑哑,三言两语已经将一切都交代完了。
"汉人在匈奴受尽排挤鄙夷,你能够站得住脚,可见你的不凡,义渠烈一世英名,最后竟然选择你为自己的妹夫,并承诺托付大权,应该是分外器重你。如今他们与契丹交战,损兵折将,北方气候又极难生存,冻死牛羊畜牧实属家常,你打算凭借自己的才能光复匈奴?"云倾声音颇淡,仿佛这些家国大事,在她而言,不过是邻里之间的交流。
不过这也的确是邻里之间,北楚与匈奴一线之隔,北楚又是轩烨国的统辖诸侯国,所以称之为邻里,也不过分。
"婉儿希望我去光复匈奴吗?"孙恒初幽幽的看着云倾,眼神定定的,似乎还带着几许期盼。
"去吧,如果那里有你的未来,就去吧,不过,初哥哥,婉儿永远都不想与你为敌"云倾望着孙恒初,虽然看不清他的面色,可是却感受得到他眼底划过的伤痛,随之,冰凉的晶亮从黑色的斗篷上掉落,在雪地上砸下一颗,两颗的深凹。
"从今日开始,我不能再守护你了,一旦我有了妻室之后,我只能全心全意的为她"孙恒初的声音颤抖着,握着长剑的手关节泛白,还夹杂着被冰冻的血红。他仿佛在赌,赌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和半生纠缠。
"匈奴狂放不羁,天地宽阔,那里教养出来的女子,天生豪放不拘,你生性沉闷,不懂表达,应该有那样的女子陪伴你,驱逐你心里的阴郁"云倾笑着回答。
终于,最后的一丝赌注也输了,孙恒初的身体僵直,他陡然转身,大步向前去,可是突然又顿住,竟回头向云倾冲来,紧紧的拥她入怀,似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和疼痛一般。
云倾身子微僵,全身骨头都酸疼起来,她抬手抱住他,缓缓的道:"既然选择了去北方,就将一切都忘了吧。忘记了相府,忘了金陵,忘了云山,也忘了我,前尘往事一梦,以后的路却还要继续走下去,你是如此,我更是如此"
孙恒初放开她,闭眸转身,高大的背脊带着脆弱,却依旧伟岸,他抬头,挺起胸腹,然后大步离去。前方的皑皑白雪处,几抹身影晃动,皎洁的月色下,竟看到一名披着狐裘,带着裘帽的女子跟随着他的脚步奔跑,几次揪着他的衣服,似想跟他并肩,但却还是落单,可是她却不放弃得继续,然后整个人都快要挂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