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一旁的戎修以为她醒了,连忙俯身将耳朵贴在她唇边,温声问道:“怎么了?”
颜小茴却没睁眼,喘了口粗气,半晌声音里带着哭腔:“疼……好疼,妈妈,我想回家!”
戎修的心骤然跟着一揪,比自己受了伤还觉得难受。
他抓住苏大夫的胳膊:“怎么办,她在喊疼,有止痛药吗?”
苏大夫苦了脸:“将军,这时候哪儿是上止痛药的时候啊,她身上的匕首才拔下来,毒还没清呢!一会儿还得在她身上关键穴位开刀放血排毒呢,这才哪到哪儿啊,现在就疼的受不了了,一会儿可怎么办啊!”这戎将军可真是的,好歹是将军世家,什么大场面没经历过啊,怎么跟没见过血似的呢,一直在旁边指手画脚!冷面战神似的在一旁看着,他差点同手同脚!
当然,这些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想,目光瞟过戎修铁青的脸,不自在的拽了拽自己的衣领,没敢表现出来。
低头专心将伤口里的毒用工具吸出去,将消了毒的银针慢慢捻入她的几处穴位,又将银质小刀放在烛火上烤了烤,在她手腕处和脚踝处的几处划了一刀,将体内的血水缓缓逼出!
血水一盆一盆端出去,戎修站在一旁仿佛像一座雕像一样,不敢看她身上的伤,只面色苍白的盯着她同样苍白且毫无血色的脸。
身上的伤口发疼,周身又寒又冷,颜小茴忍不住蜷缩着身子不安的在榻上翻动身体。她这一动,连带着身上的针也跟着动,戎修心里跟着一提,大手小心翼翼的避开她身上的伤口,将她的身体按住。
手不敢太轻,怕她一个不小心弄伤自己,又不敢太重怕弄疼了她。他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苏大夫总算是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轻咳了一声将正在出神的将军唤醒:“将军,姑娘身体里毒素差不多都排出去了,尽管有一些还是留在她体内,但是不能再放血了,不然就要失血过多了。她现在身体极为虚弱,一会儿喂了药以后,每隔几个时辰要记得喂些红糖水补充体力。一但出现呕吐头昏等症状,一定要马上通知我!”
戎修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额头上和手心里居然浸满了汗水。
他轻叹了口气,摆摆手让青白将苏大夫送出去,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坐在了颜小茴一侧空着的床榻上。
她平时猫一般的大眼睛紧紧闭着,一张总是红嘟嘟的嘴唇也毫无血色的紧抿着,往日似娇似嗔的小野猫模样通通都没有了踪影。整个人放佛一点生气都没有,安静的吓人。
他不敢碰她的身上,怕弄疼了她的伤口,却忍不住想要离她近一些。大手犹犹豫豫,在空中悬了半晌,终于找到了落点一般,在她浓密的秀发上一下一下怜爱的抚摸着。
戎修不长不短的二十年人生里,似乎是从刚生下来开始,身边的所有人就告诫他,你是将军世家的儿子,要时刻铭记自己的责任。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刀山还是火海,为了戎氏家族的荣誉,为了祖祖辈辈的立下的功勋,为了百里朝的黎民百姓,即使战死沙场也要对百里朝忠心耿耿,尽忠尽孝。无论对方的敌人多么强大,也丝毫不能畏惧和退让。
自从大哥在战场上断了腿,戎家的大任仿佛更加沉重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像个机器一样每天对着木桩敲敲打打,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做最强的人。
这么想着,他仿佛也真的就变成了强大的人,对什么都不畏惧!
可是今天,当颜小茴飞身挡在自己身前,他一下子都蒙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人保护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被人保护的感受是这样的,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珍重的呵护一般,既温暖又觉得酸涩!
他甚至不敢闭眼,一闭眼脑海里反复出现的都是她全身是血昏倒在自己怀里的情形!
他第一次感到红色原来这么刺眼,第一次害怕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因为自己死了。
直到现在这一刻,他的心也一直悬在半空中,生怕眼前这个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大手穿过她的长发,让细滑的发丝缓缓流过指缝。他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这么小小的一个人,那一刻是哪来的勇气为自己挡刀的呢?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从第一次遇见她开始,就总是想逗逗她,可是忽然间觉得一切都乱了起来。看着她因为他的原因受了伤中了毒,又痛又疼,虚弱成这个样子,他居然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为她撑起一道港湾,让她永远都不会受伤不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