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阳谷县是离开京城必须经过的一个地方,过往商旅都在此落脚,因而极为繁华。一群外阜商人有时候仅仅把货物装卸在这里,就对着阳谷当地的小商小贩出售批发了,再由阳谷人运往京城各处。因而众人才靠近阳谷县城,就开始看见各地往来的商旅游人,络绎不绝。
及入了城,沿街更是各色香料珠宝,成衣绸缎均有贩.卖。天桥杂耍说书唱小曲儿的,好不热闹。连见惯了京城好玩儿地方的瑞香公主都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口中暗暗赞叹:“我说,这阳谷县也太热闹了,好像比京城玩意儿还多呢!回头我跟皇兄说说,咱们多在阳谷住上两天,好好逛逛这集市!“
一旁的宫女儿红豆不禁抿着嘴儿打趣:“前些日子在宫里的时候,公主天天吵嚷着南下找青白公子,这会儿看见了好玩儿的,立马就把青白公子忘了!依我看啊,日后您也别天天吵闹着要嫁给青白公子了,让皇上遣上一群会杂耍卖唱的放进宫里,公主您估计就再也不吵嚷着嫁人了!”
瑞香公主脸一红,往地上啐了一口:“好啊,你这个小蹄子,出来一趟越发胆大了,居然敢编排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等本公主跟青白的婚事订下来,我就把你许配给外面那个晏子傅做小!看他就是那种油嘴滑舌整天跑花楼的,到时候你就不贫嘴了!”
颜小茴坐在她们对面,不禁小声开口:“公主,您小声点儿,仔细晏公子听到!”
瑞香公主抿了下唇刚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个轻浮的男声:“哎呀,晏某还真不知道公主您这么看的起在下,只见了一面就要为在下说亲了。不过,公主你这眼疾恐怕要治一治了,在下虽然市侩出身,倒也知道洁身自好,那花楼酒巷的不洁之地,晏某是不会去的。因此,您可以转告您身边那位美貌的小宫女儿,将来若是许配给在下,完全可以放心!”
话音刚落,马车车厢里的四人顿时一惊,瑞香公主一把将车帘撩起来,正对上马车边骑着高头大马看起来风度翩翩的晏子傅。
她眉头一蹙:“你不坐马车,骑马跑到人家马车边偷听姑娘家说话干什么?圣人说,君子非礼勿听,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从马车车厢这个角度,阳光从晏子傅的纶巾上倾泻.下来,将他这个人身上都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光。只见他半俯了身子,斜斜的勾了勾唇角:“不好意思,晏某没上过几天学堂,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听’。晏某只知道,您讲话太响了,还反复提了子傅的名字,就禁不住张口回话了!”
说着,他眼带笑意的越过瑞香公主,看向她身边的红豆,半是玩笑半是正经的说道:“外面都传言晏某订了亲,此番是南下寻未婚娘子的。其实,晏某还没订亲呢!姑娘你若是嫁过来,可以不必做小,直接做正室的!”
一席话真真假假,但是红豆被撩拨的两颊一下子就染上了一层红霞。
瑞香公主没想到随便讲的玩笑话居然被这人当了真,一时间愈发觉得这个人油嘴滑舌的讨厌极了。
瞪着大眼睛气呼呼的开口:“你想的美,救你这样的别说娶红豆了,就是给她提鞋也不配!花言巧语的,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哼,我看将来谁家的姑娘这么不开眼,会跟你这么个不着调的!”
说着,将车帘一拉,车窗外晏子傅的脸一下子就被阻隔在了外面。
马车连走了两个巷子,这厢,瑞香公主闭着眼睛靠着车壁,双手抱肩依然气呼呼的。
颜小茴却莫名觉得,这个晏子傅对瑞香公主很是特别。趁着马车里的人不注意,她伸手将车帘掀开了一个小缝儿,偷偷向外看去,不期然发现晏子傅打马一路都走在她们这架马车边上。
这马车车队前前后后这么多人簇拥着,但只有他一人走在这架马车旁,不偏不倚的慢步踱着,怎么看都像是为了特意保护马车里的某个人。
也许是她的目光过于强烈,晏子傅仿若所觉的扭过头,颜小茴一时间来不及放下车帘,正正好好的对上了他的眸子。
晏子傅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一般,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依然端坐在马背上徐徐前行。
颜小茴放下车帘,不禁心中暗忖,如果这晏子傅真的对瑞香公主有其他想法,此番南下风笛渊,恐怕要热闹了!
思忖间,马车已经来到王金生的府邸。不过跟王金生臃肿的身材不同,他的府邸十分朴素而小巧精致,有种江南水乡建筑的感觉。
王夫人听见消息,列着府邸的一众丫鬟婆子等在门口,一见几人下车,连忙迎了上来嘘寒问暖。不过跟王金生这个有些阿谀奉承的人精想比,这个王夫人要显得端庄有礼多了,说话办事很是文气,又透出一股爽利气儿,说话间就将几人的衣食住行安排好了,让人很是心生好感。
就因为这王夫人,使得颜小茴一众对王金生的印象都大为改观。
颜小茴和崖香被安排住进一间客房,一进门就看见墙壁上摆放着硕大的书架,上面都摆放着各个时代的线装书,中间一个火炉已经被烧的红红的,火炉边上放置着一把藤椅,藤椅上趴着一只慵懒酣睡的小白猫。
想必在他们一行入府之前,火炉就已经燃起来了。经过一晚上的惊吓和不安,她已经又冷又饿,猛然间从外面走进这个小房间,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心情就舒畅起来。
走至里间,床榻上放置着新鲜被褥,旁边的桌案上摆放着各色菜肴,虽然不是大鱼大肉,但是却都小巧精致。
连崖香看了都忍不住安安咋舌:“这都是给咱们准备的?啧啧,这个王夫人也真是个妙人!”
说着,她像是发现什么八卦一般,凑到颜小茴身边小声嘟囔:“姑娘,你发现没,这个王夫人可不像小门小户出身,她那长相和气质,怎么会看上这个王县令的?真是奇了怪了!”
颜小茴不禁抬手在她面上轻捏一下:“你这背后讲人是非的毛病几时能改?不管她和王县令怎么样,咱们如今借住他们府上,你说话做事就要小心一些。别嘴上没个把门的,胡说八道惹人不快!”
崖香吐了吐舌:“我这不是好奇嘛,而且这话我又不会对旁人说,只跟姑娘你说说而已。姑娘你又不会告诉别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颜小茴不禁摇摇头,坐到桌边跟崖香两人简单用了饭。
吃饱喝足了,颜小茴在外间书架边走了一圈儿,找了本感兴趣的山水志研读。谁知,经过两天的惊吓不安,这会儿心情放松下来,又守着暖烘烘的火炉。一本书只翻了几页,她就歪在藤椅上昏昏欲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门被人从外面霍然推开。颜小茴被“吱呀”的闷响吓了一跳,一个激灵从藤椅上坐直了身子。
防备的视线落在门口,忽然松懈下来。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解的对瑞香公主说道:“公主,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好好休息休息?”
瑞香公主走进来,往房间里一瞟,见她手上拿着本书,藤椅的把手上还放着盏茶,不禁不满的挑了下唇角:“你这人也太没良心了吧,我皇兄在山上为了保护你,把我这个皇妹都扔在一旁给别人保护了,还被刀剑伤了好几下。你这个被救的人倒好,吃了饭喝了茶,在屋里睡的没心没肺的,都不知道去关心关心!”
她一屁股往藤椅上一坐,藤椅顺着她的力道连摇了几下。
“那傻皇兄从小没了母妃,伤着了也不知道喊疼,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扛。刚才我经过的时候,看见他正扭着身子自己给自己上药呢!我知道你和戎修订亲了,需跟男人保持距离。但是你不是大夫吗?救死扶伤不是你的责任吗?包扎什么的也肯定比我们在行吧,你要是有良心就赶紧过去帮帮忙!省的我皇兄一个人疼死也不知道吭声!”
刚刚在山上的时候,她确实只顾着紧张了,没有注意他受没受伤,这么说,他伤了不止小臂那处?
颜小茴眉头一蹙,连忙提起随身带的药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