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某个漆黑的夜里,她与孟华烤着火,孟华与她说过的那些话。
“主子曾经对一个姑娘动了心……”
那个姑娘,想来,想来就是眼前的姑娘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急匆匆地赶来,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凄惨的景像?那姑娘分明不是自谥,而是被弄死之后才吊到悬梁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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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死寂沉沉的夜。
没有月光,没有星辉。
仪兰亭里,白衣青年伫立着,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静静出神。
孟华和王冲他们都担心地望着他,没人敢上前劝一劝他夜深了应该回宁心殿去歇息了。
他已经站着有大半个时辰了。夜深风凉,再这样下去,他若是受了风寒可怎么是好。正在犹豫间,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是潮笙。
她换回了女装,手臂中挽着条披风。
他们松了口气,低声说:“快去劝一劝主子吧。”
“你们先去歇着吧,我在这里就好。”
他们点了点头。潮笙的劝慰比他们都有用,他们也不用再担心司辰了。
等他们走了,潮笙才走进仪兰亭,抖开狐狸皮披风披到司辰的身上。
他连头也没有回。
潮笙绕到他面前,把带子系上。他木然不动,随她摆弄。
手碰到他的指尖,冰寒刺骨。她温暖的双手握住他的手,暖意便传进他的心窝。他回握住她的手。
她低声问:“你站了很久了,回去歇息可好?”
他沉默了半晌,“现在几更了?”
“丑时三刻。”
“……这么迟了。”他似乎也没有料到,“时间过得真是不知不觉。”
她上前一步,拥住他。知道他心里难过,她也不安慰,那些安慰的话说了都没有什么意义。从悲痛中走出来是需要时间的。
“回去吧?”
他没有反对,她牵着他回宁心殿。栀子见潮笙在身边,倒也没有立刻就迎上前,思索了半晌,吩咐身边的侍女几句,便跟着一起进了宁心殿。
潮笙和栀子道:“你们去歇息,今晚我服侍他。”
栀子微微讶异,可她看司辰的样子也大有异样,点了点头,退出去。
屋子里烧着暖炉,格外温暖。她解了司辰的披风,外衣,让他只穿着中衣。司辰很配合地随她摆弄。
侍女送来两个木盆,潮笙拧了布帮司辰洗脸,洗手。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不用担心。我没事了。”
“……嗯。”
“潮笙。”
“嗯?”
“如果你是我,当如何做?”
潮笙不假思索,“杀了他!”
他抬眼望进她的眼中,遇到一片墨黑。他心一动,伸手将她一拉,她便坐在他腿上。“杀了他?”
“血腥的开始,就用血腥完结!”她不是嗜血,她只是愤怒!当年全家惨遭灭门,父母亲让她活下去,可是,那时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人在怒极之时,想到的是这样的!敌人不仁,我还讲什么道义!
司辰密密实实地搂住她。“好。”
久久长长的沉默,久到她以为他都睡着了。她道:“躺下来休息吧?”
他很听话地躺到床上,她替他盖上被子。他合着双目,似乎已经睡着了。潮笙从未见过他如此“乖巧”的模样,一时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的失态他的失魂落魄,为的是另一个女子。
潮笙替他掖了掖被子,怔怔地坐在他床畔。他大概是倦了,很快就均匀了呼吸,他面朝着她的这一边,平静的面容,可令她看着有些心疼。他一向是高高在上且优雅的,她总觉得他很强大。
但现在的他,看起来渺小而脆弱。
她在他床边坐了半宿,拨了拨暖炉的灰,确定他够温暖,方才离开寝宫。半夜的风极凉,钻进肌肤里刺骨冰寒。她吸了几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春芽园。
雪秀睡得很沉了,但她躺在床上睡不着,满脑子里都是那女子雪白的衣服和黑漆漆的头发。
那个姑娘,是因司辰而死。
不论她是怎么死的,她都是因为司辰。这个念头令她感到可悲。
在一些斗争里,无辜的女子反而枉送了性命。后宫,真是可怕的地方。人心的黑暗在权利斗争里变得毫无底限!
司辰,他若在后宫里待得久了,将来他身上仅存的一点慈悲都能消磨殆尽了。她苦笑一声,那条路,他明知道那么难走,还是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
她心中盘算着,暗暗审度着。这件事情虽然从头到尾颐辰的名字都没有出现,但确确实实是他做的无疑。抓不到他的把柄,就对他曾经喜欢过的姑娘下毒手,当真的卑鄙!她不知道,那个她救起来过的少年颐辰,会长成人面兽心的魔鬼!
早知如此,当年应该就将他溺死在水中!这个念头,让她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