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孩子也不回头,背对红莲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才用隐忍着什么的语气道:“我、让、你、先、吃。”
“那怎么成?我作为护卫,哪有让你独自在宫外乱跑,自己大吃大喝的道理?”
“你真是……!”岑夜咬牙切齿,袖子里的拳头一直握着,肩膀抖了两下,终于恢复成了往常的那种态度。
“随便你,但是……!”
“跟着可以,不许离我太近。”他冷冷说了一句,就是往楼下去。
红莲虽没懂他发了什么疯,但也还是同他之间,保持着约两三人的距离。
怎料下到二楼的时候,便是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是之前在泰安院外遇见的,舒浚的妹妹——舒怡。
红莲那时看她,一眼便觉得是本分的良家女子,而且能坐不算差的马车出街买东西,家世定然也不错。
此刻怎么会独自在这里,与一个人像是富家子弟的青年同席,还任其毛手毛脚的在身上乱摸?
这明秀楼又非风月场所,当真瞧着人不舒坦。
红莲稍稍放慢了跟着岑夜的脚步,将耳力提高些许,便能勉强在吵杂中听到些对话。
“怡啊,我今天可是饭也请你吃了,上次那头钗也给你买了,你可就别在生我的气了。”
“小怡哪里敢生公子的气呀,你明明说了只喜欢我一个的,怎的第二天,就同那苏家小姐游湖吟诗去了?”
“唉,你也知道,最近丞相的事搅得天翻地覆,王上说要彻查,想借题发挥,扫去些强权势力,连不在京城的几个王爷都不放过。我爹虽然只是礼部的一个小官,和丞相只见过一面,可难保不会受了牵连。”
“这与见苏家小姐有何关联?”
“我爹害怕哪天莫名其妙来个禁足,让我找正当借口,别呆在家里。咱家九代单传,万一有个什么,也好逃跑,留给后呀!”
此刻听这舒怡讲话,字字句句都是娇娇滴滴,红莲正想着她和这青年是对鸳鸯,怎料青年后面的话,全然否定了这点。
“你埋怨我和那苏家小姐游湖吟诗,我还没说你与那张家少爷吟风弄月呢?”
“那次只是张家少爷生辰,请我过去祝杯酒罢了,哪有如你说的这般。”
“哎呀,你就别骗我了,我都听说了,你那晚就没回家去,八成是……”青年话到一半,故意拖长了尾音,所指之事相当明显,约是见舒怡理亏没做声,就又别有用心的继续。
“怡啊,你我算起来,也有些时日没见了,正好你那病哥哥今天身体不适,早早服药睡了,现在天色也晚,你不如就去我那儿歇一晚,刚巧程老板那里又到了些新的玉饰,明天让我陪你挑上几件,可好?”
“你啊你,就知道拿东西收买人,我才没这么好哄呢。”舒怡嘴上这么说,却由着青年在自己大腿上胡来。
红莲瞟了那桌子下的腿和手,心里着实有些复杂:
想不到舒怡看上去是个名门闺秀,私底下竟是个这般的女子,要是舒浚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气得咳死,可看舒家并非穷人,这舒怡如此,究竟是为哪般?
红莲当真想不明白,也不可能跑去问,只满心唏嘘的随岑夜到了一楼。
这菜才刚刚端上去,世子就亲自跑来了自己跟前,而且神色相当的不好,确是把掌柜的吓得不轻,整张脸顿时铁青。
却还没来得及问明白,那死孩子就不带情绪的说了:“后堂有水井吗?”
“水井?!”掌柜一愣,下意识看向跟着一起的红莲,发现她也同样不懂的看着世子。
“有有有有!”掌柜的头点得非常快,作请着就把两个人往后堂带,“殿下稍等片刻,草民这就为殿下打水。”
掌柜说着就去拉绳子,岑夜却拦下了他:“不必了,你去帮我准备两条干毛巾。”
“是是是,草民这就去办!”
掌柜点头哈腰着离开,红莲就是想起岑夜可能有洁癖之事,但回宫的一路上,除了没床不能睡觉,还真没见他有什么类似洁癖的毛病。有时候掉在地上的果子,也都捡起来吹吹便吃了。
怎么现在一回宫,就毛病多了?
此刻明秀楼里又没宫里的人,也没有必要摆架子,就算摆架子,也该是让人端水上去才对,哪里有自己跑下来的道理?
“女人,我说了,让你离我远点。”
岑夜黑着脸看过来,红莲这才发现不小心走得近了些,却是蹙了眉,没动:“为何?”
“我今天是翻墙,又不是掉茅坑里,哪里不招你待见了?”
岑夜不作声,犹犹豫豫好半天,猛地拽起她的胳膊,把人拉到离井较远的院墙边:“没我的准许,你站在这里不许动!”
死孩子说着狠瞪了红莲一眼,神色当真开不得玩笑,转而回去井边,三两下提上一桶水,瞅瞅刚刚抓过她的手,就立马泡进去洗了几下,随后……
“哈——!”
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咕咚一声,将整颗头全塞进了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