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霎那,岑夜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同当下无关的事上。
他只是不想看她,用如此的神色面对自己。
这样只会让他觉得更加后悔。
后悔不该那时在明秀楼,为留她而应她做皇姐!
后悔方才不该在城门口,为打岑尧的脸而将此事尘埃落定!
可他后悔又怎么样?
可他后悔又有什么意义?
她从一开始,便是想将他认作弟弟。
他亦从一开始,便是利用着她的这份心意。
他与她之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此之上的。
这是他们的基础,却也是他们的全部。
所以他和夏半均是不同的,根本上的不同。
他懂。
他明白。
对他来说,她已不单单是最初的镜国战神,是亲人,是同伴,是唯一的……!
然而在她心里,他仅仅,不过是自己的弟弟而已。
因此他受不住她现在这般神情。
会让他忍不住的,去误会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她若想做姐弟,那他便就做姐弟。
只要能够继续把她留在身边,直到他,能做完那件必须做的事!
刑场上血流成河,头颅成山。
刑场边,那少年和少女,却是身处于另一个空间般的,对视良久。
最终,少年一字未说,转身走开。
独留少女垂目,看着满眼血腥,似有某种恍如隔世的凄怆沧桑……
苍灵历七年,白国郁陵王岑啸起兵谋反。
王后为其说情,打入冷宫。
白王灭乱党,收兵权,诛岑啸。次年初,发兵蓝国。
蓝王大败,送还世子夜。
苍灵历八年,世子夜回宫。
一夜倒相,铲奸臣,除妖妃。
白国泰安院遭屠焚之祸,巫女尽殆,院成废墟。
同年,奸党伏法。
白王亲迎和安县侯舒朗进京,拜为新相,同正朝纲。
后昭告天下:
慧女红莲胆识过人,谦聪有礼,德才兼备,护世子应赏,锄奸党有功,特于今年秋豐祭设典赐封,号君宁公主,众皇子王女皆以皇姐相称,以为标榜!
京城皇榜一出,半月内便全国皆晓。
就是那深山老林中的义贼帮总舵,也不例外。
甚至是收到消息的速度,要比官府的快得多。
早在第五日,便已经有从京城的加急传书,给送到了帮主手里。
却是那体格精壮,头发侧扎在肩膀的飒爽小伙,只是看着正倚在窗边的人。
眉目间,俨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你都对着信,盯了快两个时辰了,真还想着把那张纸,看出个窟窿来不成?”
阿燚咧咧嘴,端起自己做的糕点,又往嘴里送了一个。
那窗边的副帮主夏半清,懒懒散散瞥了他一眼。
才是拿着信走到跟前,直接夺了阿燚手里的食盒,放到一边。
皱着眉头训话:“现在人家都要做皇姐了,你可不可以稍微紧张一点?”
“做就做呗,有何好紧张的。”阿燚无谓说了句。
正要把食盒拿回来,却又被夏半清推开了。
这才终于摆正了表情和态度,看着那清丽而慵懒的人:“那你想让我如何?”
“冲进白国皇宫去,把人抢出来?”
阿燚说着一个白眼,又去拿食盒。
然而这次,夏半清倒是没有阻止,似乎无话可说,没法反驳。
随后无视了阿燚的嘴馋,又低头看着信。
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约是看不惯他这样的神情,阿燚也就不吃了:“半清,我这个人呢,你知道的。”
“随遇而安。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是。”
“……”夏半清盯着他没作声,一张脸直接黑了。
知道他即将发作,大训特训,阿燚赶紧举手叫他打住:“行行,我知道,我错了!”
“我那时候就不该一掌一个,把他们两个小鬼都送走!”
“是我错失了良机,把那镜国女战神,白白送给了岑夜那小鬼,还让他拜了皇姐!”
“是我不知道好歹,不懂把握机会……”
“好了好了。”夏半清摆摆手,全然听得头大。
之后又想了一会儿,说的十分认真:“我决定回一趟家。”
“什么?!”阿燚立马震惊。
“我回去一趟,凭夏家的家世,见红莲不成问题。”
夏半清沉着脸,完全不似平时半点。
若是红莲在这里,定会觉得,现在的他,当真与那冰窟窿很像。
话到此处,一贯爽朗大方的阿燚,竟是沉默了许久。
“你认真的?”
一句换不长,但似乎所有的意思全都包括了进去。
面对阿燚的询问,夏半清又是沉默。
要知道回去夏家,着实并非什么好的主意。
见他不语为难,阿燚正要劝他再想办法,他却点头决定了。
“嗯,我回去一趟,反正容司他们还在京城附近。有什么需要,可以助我。”
“半清,但你要是回去的话……”
“无妨。”他打断了阿燚,恢复成一贯的懒散。
“想我也真的好久没回去了,就当是给他们点惊喜吧。”
阿燚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是被他塞了一块糕点。
“你就在义贼帮好好等着,我定会亲自,帮你把红莲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