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暮已经记不得自己将生气这个表情表情掩埋多久了,五年?十年?或许更久。毕竟是身处皇族,凭着真面目示人的,最后的去处除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宗人府,就是御花园里某个开满了荷花的水池。回房之后,书案上的灯光已经暗下了不少,谢永暮不嫌灯油灼热,直接用手扒拉了一下倒在灯油里的灯芯,油灯便又亮了起来。
伸手将自己前几日从禾粟那里拿来的叶桢手稿再仔细地看了一遍。
仲夏,强倾败柳,叶叶照云低。风过花影残,满地红心草。
合欢凭阑勾玉阶。白分付、前尘谁了。判惜莲子共零落,自伤情累多。
这是前日叶桢坐在落日的余晖下随手写的一篇《甘草子》。
红心草。
相传大秦前朝乌奚,梦侍武王。久之,闻宫中出辇,鸣箫击鼓,言葬武后。武王悲痛不已,立诏词客做挽歌。乌奚教作《武后挽歌》,有“满地红心草,三层碧玉阶”之句,
红心草,便是指美人遗恨。可是,结尾却落在“自伤情累多”上。
这首词,到底该如何理解呢?
谢永暮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谢永暮忽然听到隔壁房间猛然传的一声巨响。
谢永暮心下一凉,立即狂奔了出去,想要去看看叶桢的现状。
却还是来晚了。雕花的木窗上赫然有着一个能供两人通过的大洞,不大的房间里,散落着叶桢平日里爱看的书籍,只有温热的床铺还提醒着谢永暮,佳人曾休憩于此。
谢永暮看着眼前的场景,双眼弥漫着阴霾。
“道天歌!”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把人抢走叶桢的人,除了武功路数诡异的道天歌,还能有谁?
不远处扛着叶桢飞奔的道天歌打了个喷嚏。
嘻嘻,将叶桢抢了出来,小太子会不会把我的小师妹还给我呢?小师妹,我好想你阿。
被扛着的叶桢在颠簸中完全清醒了过来,定眼看了看自己的状况。
自己正被道天歌扛着在小院后面的合欢树林里面穿行。眼前的景物由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飞逝,能听到来自背后的风声。
叶桢皱了皱眉,问道:“道公子,请问你是要带我去哪?”
“哎呀哎呀,美人醒了。”道天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轻佻,“不过就是想请小清九帮个忙罢了。”还从未和男人亲密接触过的叶桢脸上稍微泛着红晕。
“请公子放我下来吧,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叶桢盯着道天歌从斗笠下面露出来细白的下巴,想要劝说道天歌把自己放下来。“这样抱着我,实在是......”
道天歌看了一眼被自己扛着的叶桢,摇摇头,把叶桢换了个姿势,横抱了起来。笑嘻嘻地说:“这可不行,我可是要拿你和谢永暮做生意呢。”
谢永暮,那是谁?难道……说的是聂荣。
原来,他在骗我。
叶桢心里闪过一丝黯然,却还是开口,苦笑着说道:“他不会和你换的,我不重要。”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道天歌武艺高深,这世上不得到东西的少之又少,能让道天歌这样直接绑架我去找聂荣交换的东西,哪有那么简单的。我和聂荣这样虚与委蛇的关系,聂荣怎么可能愿意交换呢。毕竟从头到尾,自己对聂荣的帮助,可都不是必须的。
“小清九生得这样的美,相信谁都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吧。”道天歌丝毫不在乎自己无意中道破了谢永暮真名的消息。眼底划过一丝狡黠,话头一转:“小清九,要不我们打个赌吧,看看谢永暮愿不愿意换你。”
黑暗中只有背后一侧传来点点光芒,道天歌的声音随着合欢树林里的风一起传入叶桢的耳中,犹如轻柔的棉絮在叶桢的脑海中飞舞,最后轻轻地落下。
叶桢看着道天歌脸上的表情,最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