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桢料定宁宇恒会有这样的回答,所以她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望着站在一旁心神外游的尘风,等待着他的回答。
尘风眼中闪烁着明灭难辨的光芒,须臾之后,他深情地看了一眼在为自己拒绝的宁宇恒,然后才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接下了叶桢手中的东西,沉声问道:“不知秦小姐,需要在下为您做些什么?”
宁宇恒瞪大了双眼,似是不相信尘风竟然会接下那份契约。他自然是知晓叶桢的用意的,那样的一份契约,作用也只有一个,就是将花汀公馆的主事人换成自己的人,换成尘风。在他看来,尘风自小在花汀公馆受人欺辱,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花汀公馆,是不会想着回去的。
“宇恒,我知晓你是好意,但是...染墨还在花汀公馆,若是我不回去,那么…”他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这后半句即使是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场的两人,那个不是心思难解的人物,所以自然是知晓尘风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宁宇恒眉头一皱,丝毫不顾及叶桢还在场,便上前两步将尘风圈在了怀里,“不行,我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你好不容易出了那个吃人的地方,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回去的,若是你想帮助那染墨,我直接派人将他赎下来便好,你何必以身犯险。”
尘风没想到宁宇恒竟然是不顾外人,便这样表示他的在乎。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霞,心底微微有些愉悦,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掰开了禁锢着他身体的手臂,将宁宇恒给推开了,轻声说道:“宇恒,我自小在花汀公馆长大,我比你知道的更多…你有你的书友,我也有我的朋友,我不想媚筠大家再继续祸害我的朋友了...所以,我必须回去。”
宁宇恒没有想到尘风竟然是将自己的手臂给掰开,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尘风会这样坚定而决绝地拒绝自己。但是片刻之后,他又再次上前,对着尘风说道:“媚筠…直接打杀了便是…我不会允你再去那花汀公馆的。”
“死了一个媚筠…还有更多的媚筠…”叶桢不知晓媚筠是谁,但是也不妨碍她劝说宁宇恒,只是在心底隐隐有些好笑,这媚筠…不就是霉运么?于是插嘴说道:“不管是谁,终究还是有些麻烦的,我希望,宁公子你可以同意尘风再回花汀的事,我需要他的帮助。”
宁宇恒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夜风拂过,叶桢突然间感觉有些凉,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这样的宁宇恒,让她想起了协定安。定了定心神,她才对宁宇恒妥协道:“那么…就劳烦宁公子,你去打理花汀公馆吧。”
宁宇恒有些错愕,他没想到叶桢竟然如此爽快地改了口,但是还是下意识地询问:“那燕京那边…”
“我去。”叶桢负手望月,“我与月白乃是好友,这件事,我处理,会比你处理的效果好。”
“好…”宁宇恒见着叶桢不再要求尘风去打理花汀公馆,在心底便隐隐松了口气,他打理花汀公馆是小事,只要不是尘风便好,他是再也不敢让尘风进入那花汀公馆了。至于叶桢所说的话,他也是颇为赞同的那,正如她所言,她与江月白的交情甚好,这件事,她本是受害人,她去处理,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今夜我就动身。”
“这么快?”宁宇恒有些错愕,他以为叶桢至少是明天才会出发,但是...为什么会选择走得这么急呢,“现在入夜了,江上风大,不安全。”
“我自有打算,无须多言。”叶桢冷冷地说道:“将这画舫给我,留下几个可以信任的人手便好。”
宁宇恒深深地看了一眼有些奇怪的叶桢,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
随着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光亮也渐渐多了起来,巨大的画舫已经进了贡院街这一边的秦淮河,正缓缓地往花汀公馆驶去,在一片暗淡的灯火之中,泛着暖色灯花的画舫靠了岸。这时自有手脚麻利的小厮在花汀后院那个小小的渡口处接应。搬运着便于贵人上下的木板,稳稳地搭在了画舫的船舷之上。
之后的事情,便越发地顺理成章了。
自小生活在花汀公馆的尘风自然是知晓花汀公馆里面人的根底,为叶桢挑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侍婢,以及航船技术过关的人。便与宁宇恒一起向叶桢道别了,他们现在倒是有些东西要处理。譬如花汀公馆的交接,以往人员的打发等等...倒是有些忙不开。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早些处理,早些好。
至于罗云媚,被宁宇恒带回了濮园,也不知道是作何处理。不过叶桢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些,她肯将罗云媚交给宁宇恒,自然是信任他的。
没过多久,画舫又再次启航,叶桢在文德桥接应了二狗之后,便命令手底下的人快速往燕京的方向驶去,不要有过多的耽误。
只是没人注意到,在花汀公馆休憩的张泽羽,一直站在二楼的角落,点了一盏散发着些许温暖的油灯,目光一直落在那艘远远驶去的画舫上,看着船头站着的那个女人,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尖。
火焰明灭间,眸光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