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秋风拂过,江月白突然听到一阵喧哗的人声,他不由得抬起头来,望向声源处。
原来自己在无意识中竟然是走到了城门的地方。一片黑色城墙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斑驳的砖墙上带着腐朽的黑色,城墙下,一个城门的守卫正和一个衣着华贵的乡绅大声地说些什么,周围聚集起了围观的群众,远远的,看不真切。
江月白几乎是下意思地在自己脑海中演绎了整个场面。无非是城门的守卫为难这个土财主,要求一些银钱。然后土财主不依,就在门口处大闹了起来,周围那些人便是看热闹的人,这是最常见的景象。
于是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自己心中现在想着的事,随着人群往城门处走去。他始终还是暗卫指挥使,见不得这样欺压普通乡绅的军士存在于城门此等要害的地方。
“您总归要给我个说法啊大人—”
衣着华贵的乡绅抖着满身的肥肉,一手摸着自己的腰间,一手不住地扇着空气中凉凉的秋风,倒是让人觉得这不是秋天,而是炎热的夏天了。他站在穿着锁子甲的城门守卫前,滔滔不绝地说着。
“您看…我刚刚来燕京就被贼子给摸了包...您可得为小老儿找到失物啊。”
城门的守卫明显有些不耐烦,他皱着眉头,安慰似的回答道:“你可曾记得钱财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在刚刚…”乡绅苦着脸说道:“我在城门外排队的时候,摸着钱包还在...可是就在刚刚进了城门之后,便不见了…”,说道这里时,乡绅的目光一转,看了一眼四周围观的人群,嘟囔着嘴说道:“说不定贼子还在这里…”
军士见着他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另外一个军士打了个招呼。
那人便上前一步,站在富贵的乡绅面前,无奈地说道:“这样吧,你先随我去衙门备案,相信没有多久就能找到贼子的。你这样站在门口堵着门…也不是办法,你后面还有人等着进城呢。”
满身肥肉的乡绅似乎沉默了一会,然后点点头,便随着军士离去了,堵着的城门便又顺畅起来,在城门检查路引的军士又井然有序地开始了工作。
没人注意到,一个穿着灰色金丝掐线的年轻人影,在人群散了之后,笑嘻嘻地从其中走了出来,怀里涨涨的,似乎揣了什么东西,但他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江月白皱了皱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跟上了那个灰色的年轻人影,问道:“你怎么…偷了他的东西?看你的打扮,也不缺钱。”
那个盗贼倒也是个妙人,他错愕的回头后,见着江月白相貌堂堂,身上带着一股子的书生气息,不似衙门中人。便笑了笑说道:“书生,你没看见…他是吴国的人吗?”
江月白这才想起来,那个满身肥肉的乡绅口音似乎是吴国那边的。
“每年的边境咱大楚都要死伤不少,就是因为吴国…”
“你就因为这个?”
“对。”年轻人的声音微微顿了顿,说道:“他的国家既然欺负了我们国家的人,我就要欺负回去,哪管他无不无辜。”
......
他的国家既然欺负了我们国家的人,我就要欺负回去,哪管他无不无辜。
明明是一句不长的话,但是却在江月白的心中造成了极大的波澜。他想着...自己那位精明了一辈子的父亲,是不是也陷入这句看似简单却很有力量的话语当中。
楚国的民风一直很奇怪,因为身处南方繁华之地,所以民众都带着一股子的文人气息。但是又由于开国皇帝是一个在战场上拼死搏杀的将军,故而又带上了几分的彪悍。从开国到现在,生活在楚国的的人们始终坚持信奉并守卫一个朴素的道理:你不欺负我,我也不欺负你。你欺负了我,我也要欺负你......
谁欺负我,我就欺负谁。
这是叶陶在开国之时一直强调的话。
这就是为什么楚国民众明明身骨偏弱,却依旧与民风剽悍的吴国军民对峙三百年。
这也是江月白,始终喜爱着大楚这个国度的原因。
......
......
一声极为高亢的鹰鸣从头顶传来,江月白下意思地抬起头,便又再次将那一片长得看不见尽头的城墙纳入眼中。
巍巍城墙,延绵不知几何。斑驳的城墙被千年以来的风霜粗暴地对待,却依旧屹立于此。点点黑斑,不是被风化过后的创口,而是千百年来无数次战争留下的干枯的血液,犹如缠绕在城墙上不败的花朵。
妖冶而致命。
他突然笑了,向着年轻的男子说了一声谢谢之后,便快步走到城墙处,亮出自己身份,拉了一匹黑色的骏马,朝着朱雀街的方向飞驰而去。
......
即使身负家仇,但他依旧不愿,这样的一个国度,陷入动荡之中。